陈屹说的要是真心话，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爸今年刚过五十，正是阅历丰富且精力不差的年纪，照他的劲头，再干二十年也没问题，刚好能把班交到她儿子手里，这样一来，她就安心经营好自己公司的业务，赚个和陈屹生活的温饱钱就够，好像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要是她也生了个女儿呢？
难道她要把自己受过的不公平、吃过的苦，也让她的孩子再吃一遍？
孩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在出生之前就遭受区别对待，那她和她重男轻女的父亲有什么区别？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甭管以后生或不生，生出个什么玩意来，她都一视同仁，她只做好她该做的，把前途探明，把前路铺好，至于走不走，全看孩子自己。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连婚都没结，更别提有孩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想多了。
幻想破灭的感觉并不好受，就连秦书窈回到现实的那一刹那，也觉得心脏轻轻抽疼了一下。
她睁开眼，任由泪水静静从眼角滑落，看着从朦胧渐渐清晰的天花板感慨道：“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咱俩五年前就认识了，你觉得还不够早吗？”
“不够，如果我在认识裴奕然之前认识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轻声笑了笑：“就像你说过的因果报应，要是那样，没准哮喘死的人就是我了。”
“你不是他，你不会死的。”
她试着去想裴奕然的样子，但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记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她脑海里的他，模糊到几乎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她失望地叹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吗？”
他没吱声，只是静静听她说。
“我爸妈一直管我管得特别严，把我除了上学之外的所有时间都安排满了，让我没空和同学出去玩。他爸妈和我爸妈早就认识，但凡我去他们家的时候，才能和他玩一会儿，所以他就成了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他打小对我特别好，把我当亲妹妹一样，十七岁那年，我差点被人欺负了，也是他来救的我。”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早就死了。现在想明白了，可能是老天爷心疼他，让他在最好的年纪走了，免得活下来跟我们一样吃这些苦。”
陈屹没睡，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在她说话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悄悄打量她，她离窗户比他近，他看她是逆着光的，只能看见个大约的轮廓，看见她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挺翘的鼻尖，还有她一张一合的温暖的嘴唇。
他没想到像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伤心落寞的时候，他还以为她的人生里只有愤怒，从来不会有悲伤。但如果他过去都是错的，或许，她压根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如果有一个人的肩膀能让她倚靠片刻，她是不是也不会拒绝……
秦书窈说完过了好一阵，都没听到陈屹再发出任何声音，她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呢，睡着了？”
他装出被她吵醒的样子，用惺忪的嗓音问她刚刚说了什么，让她重说一遍，他没听见清，她回了句没事，就敦促他早点休息，自己也不再说话了。
秦书窈第二天就能出院，但想完全康复还得在家休息一周，陈屹陪她办完出院手续，就赶着去新加坡参加一个文化交流活动，连夜搭晚班飞机走了。
他太了解她这个人，她是个闲不住的家伙，一个人在家恐怕连三天都待不了，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干，所以他在临走之前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叮嘱她，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千万别忙其他事，就算要和周绍明退婚，也等身体养好再去，免得和他大吵一架影响身体康复。
她在他面前是满口答应，一转头就让小夏给自己定了去东北的车票。
三天后有一场业内座谈，听说行业协会主席、H大建筑院院长张烈煌先生也会去，她眼下虽然坐不了飞机，但坐火车躺过去总是可以的。
她刚回国那会儿就听说过张烈煌院长的大名，一直想申他的博士，只是没合适的渠道联系到他。不熟这事好解决，问题是她不确定人家这个准院士，会不会收跨专业的非全博士，所以这件事就被耽搁下来。
但不管怎么样，有机会见一下总归没什么坏处，比起平时接触的圈子，她还是更喜欢和这些文化人打交道。
等到陈屹从新加坡回到上海，秦总也到了会场，她正在和迎接她的志愿者闲聊，就接到了陈屹的电话。
他上来就问她在哪儿，搞得秦书窈措手不及，连瞎话都没来得及编好，只能说：“我在我爸妈家。”
“你爸妈还挺潮，大白天在家里开聚会？别把我当傻子，你家里哪有这么吵，你到底在哪儿。”
她见实在骗不过去，只好如实交代：“我在出差，来哈尔滨开个会。”
她以为他会埋怨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没想到他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家是哪儿的吗？”
她真被他考住了，她确实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可按照当下这个语境来说，大概率就是哈尔滨。
他像是看穿她的尴尬，不等她回答就说：“秦书窈，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怎么有关我的事情你都一问三不知？”
她扭头看见各位嘉宾都陆续进场，不想花太多时间跟陈屹瞎扯，就往一旁走了几步，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捂着嘴巴小声对着手机说：“喜欢啊，我就是太喜欢了才不敢了解你，我怕在你身上花的心思越多，自己陷得也就越深，别到哪天真陷进去了，就想跑也跑不掉了。我该去开会了，有什么回头再说。”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你周围没其他人吗，说这个就不怕别人听到？”
“怕什么，别人听见我就说是和周绍明打电话。”
她说得大言不惭，实际上心里怕得要死，刚说完，就忍不住鬼鬼祟祟往四下看看：“你说完了吗，马上要开会了。”
他像有什么要说，可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了，听得秦书窈心痒痒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没什么，挂吧。”
陈屹的一句话，直接让秦书窈一上午都没听进去报告，满脑子全在思考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明明想说出来，说到嘴边又闭嘴了。
等到茶歇的时候，她溜出展厅，找了个完全没人的角落又给陈屹打去电话，问他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她站在数九天的东北室外，多待一会儿都会被冻得四肢发僵，他没当即接起她的电话，她就没了继续的耐心，打算打道回府了，毕竟比起好奇一件不打紧的事，还是被冻成肉干更可怕些。
她一转身，刚好碰到在门口抽烟的张院长。
她原本被冻得浑身发颤，整个人瑟缩成一小团，看到张烈煌又不得不打开肩膀，让自己的仪态尽可能舒展开来，主动走上前。
“秦书窈。”她怕他没记清她的名字，先自我介绍。
张院长把烟掐灭扔进一旁垃圾桶，用手扇了扇周围的烟味，才腾出右手格外正式地她握了握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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