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门窗都是严丝合缝地关着的吗?”方好看着墙上的脚印,做最后的确认,“你们真的四处查过了?”
“你这话说的!”丁奶奶的女儿,丁梅瞪起红得像熬了一夜的眼睛,情绪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怼着方好说,“我早上五点起来准备去下田,一看她不在床上,我立马我家那个一起找遍了整个屋子,厨房、柴房、院子,全都看了个遍——门锁得好好的,窗户也是。我照顾我妈很用心的,她怎么可能自己飞出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拉着张正义的袖子,好像那是她最后一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张正义站在她身边,脸色凝重,也在思考着。
方好没再插话,反而自顾自地在墙角蹲下,盯着那串已经模糊的泥印发呆。
那是墙角的小土坡旁,一排像是脚印一样的半月形痕迹,顺着墙根斜斜排开。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在用力往上瞪着借力时留下的痕迹。而整个墙壁,也并不光滑。
她伸出手,轻轻一够,就摸到了墙顶,那里有一些积年的泥土,用手撑着时不会太费力。再用手机举上顶端向下拍照,确实有一点淡淡的泥指印痕。
“不会吧…”她轻声嘀咕了一句,又站起来观察四周。
这堵墙也不算太高,大概一米六七的样子,对于一个普通年轻人来说,翻上去轻而易举。但丁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腿脚看着也不是很利索,脑子又不太清楚,真能这么干?
“张所,你来看这个。”方好指着墙角。
张正义的胳膊上挂着丁梅,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过来,前者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看到方好指出来的痕迹,张正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她迟疑地问。
“我知道听起来很扯,可这痕迹看上去很新。”方好用手轻轻一抹,就能把它擦掉,而丁梅和她老公可都不像是那种不稳重到要翻墙的人。
“这个高度、力度…还有落点。”方好节省了再往外绕一圈的功夫,直接把手机拍的俯视图给她们看,指着画面里围墙外面的外头那摞砖,“如果是从这边撑上去,借着里面这个土坡,用胳膊挂住墙头,腿踩一下就能翻过去。对面这摞砖刚好又能把人给接住。”
“你开玩笑呢吧?”丁梅气笑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妈,不是猴子!她走路都要人搀着,有时候连饭都不知道吃,还能夜里翻墙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孩子说话不懂事。”张正义赶紧站在两个人中间,不留痕迹地把方好隔到背后。
方好不在乎丁梅这很冲的语气,只是认真起来:“您听我说,我昨天扶着奶奶走了一些路,她一开始根本不配合我,所以我发现她的力气其实很大——可能面对你们的时候她没有怎么使力气,但她神志哪怕不太清楚,但身体确实硬朗。”
“你还想说,她是自己夜里翻出去的?”丁梅叉着腰,眼圈发红。这次是生气的红。
“啧!怎么说话的!”张正义使劲地朝方好使眼色。说人家妈妈翻墙就算了,这话里暗示人家不了解自己母亲的身体情况什么的,也太不中听了吧。
方好没说话,只是后退两步,模仿着一个腿部可能没什么力气的人就蹬上去,用两只手撑在墙头上,脚下不怎么发力地蹬着墙好借力——难怪呢!
方好发现她家的墙有些斜度,看着可能不明显,真的踩上去时才知道,脚下甚至很稳!她整个人就这样轻松翻了过去——先坐上墙头,再慢慢地伸脚——直接就踩到了砖上。
为了不破坏这里的情况,方好没有继续踩,而是啪的一声跳下来。蹲下仔细看砖,果然有一块砖看起来就像是被踩得略略移了位,不然怎么一整摞整齐摆放的砖里,有那么一块就不齐呢。
她拍下照片留存作证据,再踩上转头,从墙头探出一颗头,对这里面笑:“你们看,就这样。”
“这不一样!你年轻,你还训练过!”丁梅大声说。
张正义纵然忍不住捂住脸以控制自己不要对着这荒谬的一幕笑出声来,但还是拉住丁梅:“梅姐,别激动,听她说完。”
“我不是非要坚持什么,”方好微微借力就是一个翻跳落进院内,拍了拍手,认真道,“但现在能解释的,就只剩这一种可能了。丁奶奶不可能凭空消失,也没法穿墙而出,更不可能在离开家以后还想办法把门和窗户从里面锁上。”
丁梅气得够呛,张正义见状沉稳地不像个张正义地拉着丁梅的手给她分析:“你看,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咱妈总不能消失了不是?非要说的话,其实我听说过,有的老人呢,她们的状态就像一些梦游的人,这些梦游的人会暂时忘记身体上的病痛,白天一个个走几步就喘的人,甚至能在夜里跑个马拉松。所以丁姨能翻过墙壁,可能就是这样。”
张正义真是张口就来,不过她这样解释了,丁梅也就狐疑地信了。
“是吗...?”
“而且她能这样翻走,也说明你这些年真是费劲了苦心照顾她,不是吗?那别人家的老太太老头子,生病了以后那都跟个傻子一样,到后来连走都不能走了,你说说,这是真可怜。再看咱妈,这么多年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翻墙、还健步如飞地让你找不到,你这当女儿的,这是多用心呐!”
张正义的大拇指定住了似的竖起来。
丁梅被她这么一夸,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原谅了方好之前的冒犯发言。
只是...“那张警官,你告诉我,我妈翻出去干什么?她要是认得路,她还会昨天走丢吗?”丁梅问。
她问得并没有逻辑。“跑出去”和“认不认得路”之间又没有关联,可丁梅就是一直在这样去问,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母亲要往外跑,只要想不明白这一点,她整个人的思路就会被套住,没法正常配合张正义和方好的问询。
方好于是选择先不回答,而是走到丁奶奶的房门前。里面的床铺确实是空的,被子歪在一边,还有她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她的外套不见了,一顶草帽倒是挂在门边的钉子上。一个塑料小桶被掀翻在屋角,倒出来的几根细绳被丁梅扫到一边。
方好指了指:“这些是?”
“她天天拿那些破绳子打结,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方好看向屋子里专门买来给老人看的电视,争得同意后用打开了电视。
“你别乱换台,到时候我们找不到了。”丁梅嘀咕道。
现在的电视做了太多无用的功能,明明除了中老年群体年轻人根本不怎么看电视,却别说丁奶奶了,连丁梅两口子都不太会搞。只有她女儿寒暑假回家的时候才能帮奶奶设置一下。这定好了放什么之后,其它时间别人除了开机关机外,都不敢动。
也就是说,电视几乎是一直只放着这被选好的片子。
滚动着看了一下,里面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谍|战片、民国片和战争片。
这些剧大多都是“神剧”,实际上质量好的没几部,但耐不住老一辈人就爱看这些。这种剧本身也为了搞点新意,总是换着花样往里面加一些“神内容”来表现特工们的神勇。
再看那些打了粗糙的结的绳子...
“我看,她可能不只是练手。”方好说。
张正义叹了口气,扭头对丁梅说:“丁姨以前不就有过从家里偷偷跑出去的情况?最近是变得更糟了吗?”
丁梅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被什么戳到了痛处。她的眼神从尖利变得低落,语速慢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关不住她呢...”
抵抗了半天,丁梅终于不再逃避讨论丁奶奶的情况这一话题,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也算是吐苦水吧。
“我妈年轻时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她的嗓音压低了,“我爸还在的时候,她一句话顶十句,我们谁都不敢顶嘴。哪怕她错了,她也绝对不会低头道歉。哪怕地里干活她都要抢着上,人家笑她‘老来争强’,她更要干得比谁都卖力。”
“她们这一辈人很多是这样的,你也是不容易,你爸没了后,她是不是就变得更倔了?”张正义问。
“那还用说?”丁梅满口的无奈,“她怕自己被嫌弃,年纪大了帮不上忙,就天天抢着干事儿。我劝她歇着,她就说我不让她动,是因为嫌她老,嫌她不中用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我也烦了,就随她了。”
“那后来呢?”
“后来她病了,你也知道的嘛!脑子开始糊涂,连我也不太认得清了。可她还是不让人管,非要自己出去种点什么,弄得浑身是泥。”
“有一次她自己跑出去了,结果迷了路,我们全村找了两个小时,那次你不也是帮忙在找吗?你那时候还在主岛不是吗?”丁梅说。
“是这样,我记得的。”张正义也陷入了回忆。
“后来是你们的同事在老供销社后头那个水沟边上找到她。那天她吓坏了...也怪我凶了她几句。”丁梅的声音哽了一下,又强行咽回去,“从那以后,我就只能把她锁在家里了。我们也要干活啊,家里没人盯着她,她跑出去要是再出事怎么办?我真是没别的办法。”
方好听着,也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丁梅边说,常年干农活导致的粗糙手指在被风吹得起皱了的厚皮衣上来回揉着:“以前还有邻居在,大家还能帮着看一眼。现在好了,邻居都搬去镇上楼房里了,要么就去主岛了,这一圈全是空屋和田地,只有我们还守在这儿。我哪儿还有人帮着盯啊?”
张正义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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