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室一厅,六十平米不到。
进门右手边就是浴室的门,朝前走是客厅,客厅尽头是厨房,客厅对面是两间卧室。
在书音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里,客厅就显得格外拥挤。
膝盖破了皮,还在流血。
温尔习惯了她乱喊乱叫的应激反应,从容地清理伤口,从居安手里接过棉花团按在书音膝盖上。
血小板低的人,伤口愈合速度会非常慢。
杜雅芳将西瓜洗净,切了半个装盘,有些局促地招待客人,“豫璋,居安,你们吃点水果。”
说完,她便笑着走进了厨房。
宋豫璋递了张手帕给温尔。
温尔接过,替书音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不哭不哭,姐姐在呢。”
书音嗓子都哭得嘶哑了,眼泪巴巴地望着温尔,瘪嘴哇哇哭。
棉花团拿开,鲜红的伤口终于止了血。温尔在她膝盖处吹了口气,贴上创口贴,“走路要慢慢的,不能跑,照顾好小书包。”
书音上一秒还哭着,下一秒盯着膝盖上的小兔子创口贴发呆,眼眶挂着晶莹的泪珠,乐呵呵地笑起来。
温尔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蹲在沙发前,拿了快一块西瓜递过去,“吃,瓜瓜。”
“甜,甜的。”书音仰头哈哈笑,将咬了一口的西瓜递到温尔唇边,非要朝她嘴里喂。
宋豫璋淡淡的视线落在温尔纤瘦的背上,偶尔落在笑容灿烂的书音身上。
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入客厅一角,爬上温尔与书音的衣裳,半明半暗,像被切割的前世今生。
宋豫璋自是记得在多年以前,他是见过陈书音的。
那时候陈书音还很小,才到他大腿的高度,扎着两根麻花辫。
淮青一中正门出去,左拐五百米就是一中附小,陈书音就在那儿读书,成绩跟她姐一样,年级前三。
放学后,他偶尔能撞见陈书珍小跑着去附小接妹妹。
陈书音是附小走的最晚的一个,靠一张甜甜的嘴跟门卫老爷爷混得熟,老爷爷经常给她点吃的,她一个也舍不得吃,都装在小书包里,留着糖果饼干分给陈书珍。
每每陈书珍急匆匆地赶到校门口,书音就会从门卫亭里钻出脑袋喊‘我姐姐来接我啦’。
小女孩声音嘹亮,他在马路对面的车里都能听得清。
-姐姐,你来啦!
-今天也是想念姐姐的一天,姐姐想书音吗!
-姐姐,邱爷爷给我的糖,你吃!
-姐姐,我给你留了半瓶汽水哦!
-姐姐,你接我会不会很累呀,下次我去接你放学吧!
后来,陈书音背着个小书包,真跑去淮青一中,被一群高中生围着也不露怯。
她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骄傲地说‘我姐姐是陈书珍,我是她妹妹,来接她放学的’。
陈书音来的时间不巧,陈书珍还在上课。
篮球场上,苏绪买水回来跟宋豫璋说,‘陈书珍妹妹来了,就在一号楼前面,说是要接她姐放学,可有意思了小姑娘’。
宋豫璋闻言丢下了篮球,从苏绪怀里拿了瓶荔枝汽水。
一号楼前,十来个人围着陈书音,搬来小板凳,还有给她小零食,想帮她写作业的。
待宋豫璋过来,人群默契地一静,众人表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陈书音仰着头看向漫画里走出来的清俊少年,夸张地小手捂住嘴,星星眼扑闪:哇,你比小雾哥哥还要帅!
-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我叫陈书音,我姐姐叫陈书珍,你叫什么呀?
-欸,你要带我去哪里,去找姐姐吗?
-……
-哇,是我姐姐喜欢的荔枝汽水!
-我要装进小书包,等姐姐放学一起喝!
在下课铃响起的前,将陈书音领到了陈书珍所在的教室门外,告诉她。
-你姐姐在一组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你悄悄过去别打扰她。
陈书音背着一书包的零食,开心地向他道谢:谢谢你大哥哥。
—
时过境迁。
与不曾被善待的命运。
宋豫璋有些明白。
温尔为什么一回到宣南,情绪就低下了。
居安把书音接过来,带她去画画。
温尔去洗了手,又坐回沙发上,阳光从她发顶倾泻,零零碎碎照着她白皙的脸庞,琉璃水眸压着晦暗的色彩。
她一抬眼,猛然对上宋豫璋的目光,是沉静柔和的,蔚然深邃的一片汪洋,无声而包容。
令她险些陷入低谷的情绪,被这抹目光稳稳地托起。
“吃瓜吧。”她一笑,敛了思绪。起身端起瓷盘,她拿了块西瓜,递给宋豫璋。
宋豫璋接过,没有吃,似乎有话要说。
温尔朝他弯弯嘴角,先声开口:“不要提问。”
不要问为什么妹妹看起来不正常。
也不要问为什么他们叫她书珍、珍珍。
宋豫璋了然,明白了她想回避,便只说道,“下午出去玩吧。”
温尔松了口气。
宋豫璋淡声:“带上你家人和朋友。”
这一路过来都没什么公园和开阔场所,看得出来书音的活动范围只在楼上楼下之间。
便是身边养宠物的,也不可能只活在这狭小的天地间。
他的提议是令人向往的。温尔眸光清亮,抿唇有些迟疑,“你也知道音音的情况。”
她怕书音在外面失去控制的哭闹打人,会给别人造成困扰,也怕给书音带来二次伤害。
杜雅芳平时工作忙,居安有病走不了太远。
书音除了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便是在医院待得时间最久了。
宋豫璋道:“没关系,我来安排。”
*
吵闹而温馨的午饭,杜雅芳也不再那般拘谨,看向宋豫璋时总是忍不住露出感激和欣慰的笑容。
书音直往温尔身上蹭,要吃姐姐碗里的饭。
温尔搬了一张小凳放旁边,给她喂饭。
吃到一半,她又跑去缠着居安蹭饭。
居安是个慢性子,拿了只新碗,喂饭很慢,挑鱼刺也慢,剥虾也慢。
书音吃了两口,吵吵闹闹地跳下凳子,跑去找宋豫璋,歪着脑袋朝他嘿嘿地笑,“哥哥,吃什么呀?”
杜雅芳脸上一惊,连忙起身想拉走书音,“别胡闹,音音到妈妈身边来。”
“不碍事,”宋豫璋从居安手中接过书音的专属小碗。
“音音想吃什么?”他音色冷清,却放柔和了几分。
书音扯着宋豫璋的袖子,油汪汪的小手在他衣服上留下了印记,仰着脸朝他呵呵地笑。
杜雅芳满脸尴尬。
温尔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开口。
她前段时间陪宋豫璋参加过一次饭局,来得人都是身份家世不简单的,整晚上宋豫璋冷清清的没给谁面子,连筷子都懒得抬。
哪里会想得到有今日情景,他此刻坐在简单的餐桌前,纡尊降贵地迁就她的家人。
“吃鱼吧,”宋豫璋替书音做出选择。
据说,吃鱼可以变聪明。
“哇哇,”书音笑着张口,等投喂,“啊——”
宋豫璋颇为耐心,慢条斯理地给她喂饭。
挺好的一个人。温尔心上裂出一丝缝隙,一串串荔枝味的泡泡挤进了关着小兽的阴暗牢笼里。
又酸又软,回味起来则有丝丝甜味。
她转过脸,浓密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遮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渐渐平息了内心的起伏。
小小的客厅,亮着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灯下坐着一家人。
在杜雅芳看来,这个年轻人比老旧的灯还要亮。
因为,他身上有光。
温尔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他指骨明晰的手上。
他用那双漂亮至极的手签过合同,也给刘霂生开过瓢,给她做过饭……后来,这双手还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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