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鲁管家也已闻讯而来。他显是睡梦中被人叫醒,中衣外披了件棉袄便赶来了。
他一见到归梦与紫芽便猜到几分,躬身道:“这夜深露重的,女公子身子单薄,还是快请回嘉宁阁去。有什么事,白日再说可好?”
归梦耐着性子软言相商:“鲁管家,麻烦你将后门开了,放紫芽离去,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唉……”鲁管家愁眉苦脸叹道:“女公子,不是小人不帮你。紫芽的事,主母已发了话,若怪罪下来,小人担不起……”说着便使了个眼色,两个家丁便欲上前拉走紫芽。
“都给我退下!”归梦伸手将紫芽护在身后,尖声喝道。
她唯恐下人再用强把紫芽强行锁回柴房,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先是将尖头对着身边的家丁吓得他们连退几步,随即又倒转簪尖对准了自己咽喉,叫道:“鲁管家,今夜我一定要放紫芽离去,你到底开不开门,若是不开,我……”她作势欲刺,吓得鲁管家与一众家丁手足无措乱作一团。
匆促的脚步声渐近。一队侍女与仆从提着羊角风灯来到,左右散开,岑熙扶着谢氏走了出来,家丁仆从立时跪倒一地。
“梦儿,你闹够了没有?”岑熙睡眼惺忪面有倦色,斥道:“把簪子放下!有何事非如此不可?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紫芽也是惊惧交加,双膝跪地,悄悄伸手拽了拽归梦。
归梦见父母亲俱已来到,无法可施,只得缓缓垂下握着银簪的手,低头垂泪道:“女儿求父亲母亲饶了紫芽,不要卖她!”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丫头吃里扒外,没有乱棍打死已是宽宥了。若不处置,日后还如何掌家?”
归梦急急道:“她没有吃里扒外。她只是听我的吩咐行事。母亲既容不下她,不如便让她走吧!”
“走?她的身契尚在此处,一个逃奴能去哪里?”谢氏叹道。
归梦一怔,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紫芽。
紫芽双眼含泪,凄凉一笑:“主母说得是。梦娘,莫再为了奴婢顶撞主君主母了……”忽地声音哽住,膝行着后退半步,朝归梦重重叩首下去。
归梦看见了紫芽眼中的伤心、软弱、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处,不觉怔住了,泪水滚滚而下。
紫芽,伴她长大的紫芽、照顾她衣食起居的紫芽、为她鞍前马后、为她保守秘密的紫芽……她绝不是个丫鬟,而是她的姊妹!
她若此时撒手不管,紫芽还有什么出路?
逃奴……逃奴又如何?总比做个认命的奴婢被人卖来卖去的强!
岑熙望着女儿,眼中有痛惜与失望:“好了!你母亲已然和你分说清楚了。又哭又闹的哪像个大家闺秀?这般任性,终是我纵坏了你。来人,带女公子回房休息。”
“我会回去!”归梦忽地大声道:“只求你们放了紫芽。求父亲母亲开恩,放了她。求求你们……”她昂着头,美目中透着一丝决绝,继而双膝跪倒在冷硬的青石板地上,俯首朝岑熙与谢氏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喊着:“求求你们,放了她放了她放了她……”
岑熙与谢氏就归梦这么一个独生女儿,一贯视作掌上明珠。平日里莫说叩首,便是跪拜也是极少的。虽说近日女儿言行失当,对其颇多责备,但此时眼见她跪地叩首,状如疯魔一样向他们恳求,又怎能不心软?
不过才磕了几下,归梦白嫩光洁的额头上便已沾上尘泥,还磨破了一层油皮。
谢氏不忍地挥挥手:“好了好了……鲁管家,去把门打开。”
归梦再度俯首下去:“梦儿谢父亲母亲开恩。”她猝然起身,险些站不稳,多亏紫芽在旁手快扶住。
紫芽已哭得泪人一般,口中喃喃道:“梦娘……奴婢怎值得你如此?”
“该打,我从不让你们自称‘奴婢’的,怎么又说错话了。何况,以后你再也不是谁的奴婢了……”归梦努力浮起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将手上的银簪顺手插戴在她头上。
谢氏的声音自刺骨的夜风中飘来:“紫芽,日后你便不是东安侯府的人了。好自为之。快走吧。”
归梦从地上捡起包袱,递给紫芽,凑近她耳旁道:“去找师傅。”
自从那夜放走了紫芽,归梦被更加严密地看顾了起来。
谢氏几乎每日都要来嘉宁阁看她一次。
归梦久久不能忘却父亲母亲那一夜的眼神,虽然他们待她与从前并无什么分别,可她却认定,她已失了父母的欢心。
原来她以为父母疼爱她,便会包容她的一切,尊重她的思想。实则是,父母对她的爱,只在分寸之内,若她失了分寸,那疼爱便一点点崩坏。
归梦形同被软禁。
紫芽走了,她再无一人可倾吐心事。谢氏又拨了两名丫鬟到她房中,她也不理不睬。
转眼已是岁末。不知明铮是否已启程去荆州了?不知紫芽可已找到安身之所?
她茶饭不思,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时常摆弄着几根五木,回忆她女扮男装与明铮交往时的快乐时光。
大雪已落了一日了,寒意愈发浓。
归梦趴在案前,拨着几根干枯泛黄的蓍草。按卜筮的结果来看,明铮还在建康,紫芽也已安顿下来。
起身走到廊下,看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满园的草木皆裹上了银装。
她忽地想起明铮书房窗前的那两株明开夜合花,雪压枝头,树可相依,人却茕茕孑立……
李嬷嬷走来,手脚轻快地给归梦披上一件玫瑰紫缎狐皮大氅。
归梦微微侧头瞅了一眼肩头的大氅,艳而不娇,甚是靡丽。
“这是昨个主母才命人送来的。说是连日大雪,怕梦娘身子单薄。这种狐皮大氅最是暖和不过了。”
归梦淡淡道:“我不惯着这么艳丽的颜色,去换那件白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吧。”
李嬷嬷干笑一声:“主母说了,明年梦娘便要及笄成婚了,打扮得鲜艳些好。快到岁除了,这两日还要给您裁制新衣……”正絮絮说着,归梦却已用力扯下身上的狐皮大氅,丢到她手中。
归梦正欲打起毡帘进屋,却见母亲携着几名丫鬟缓缓朝她这里而来。
她驻足,垂首低低道:“母亲。”
方才那一幕谢氏正看在眼里,她微笑道:“这件狐裘可是不称意吗?”
归梦不置可否。
谢氏伸手自李嬷嬷手中取过那件大氅,披在归梦肩头左右端详一番,满意道:“挺合适,很衬你的肤色。”说完未等归梦说话,便扬了扬手,招来身后一名丫鬟。
归梦一瞧之下,不觉惊喜道:“丹娥?”
谢氏柔声道:“为娘知道你近日不思饮食,睡不踏实,便让丹娥陪着你吧。这丫头在厨房这些日子,想来也得了教训了。”顿了顿,又道:“待会儿为娘亲自下厨为你做一碗寿面,今日总要高高兴兴的。”
寿面?归梦动容道:“今日是……”
“傻孩子,连你自个儿的生辰都忘了?”
李嬷嬷满面堆笑,走到一旁领着一众丫鬟仆妇躬身行礼,齐声道:“祝女公子芳龄永继,岁岁安乐!”
归梦望着母亲的笑容,以及一众祝贺的下人,勉强笑笑,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谢氏含笑道:“我已吩咐了厨房,今日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晚些你父亲也会来陪你一起用膳。今年便从简,待你明年及笄定是要大操大办的。”顿了顿,又道:“祖家已来人回过纳吉的结果,现已定了二月初五来纳征……”
归梦原本还因丹娥回来、父母要陪自己过生辰而欢喜,闻言笑容瞬时僵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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