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烟火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知觉,小荷牵着桓铃朝她这走来,见到神色有异,眸子里满是疑惑与关切。
“夫人……”小荷嗫嚅说,稍稍加快了步伐。
温梨迅速离开巷口。
小荷看着她的脚步踉跄,神色匆忙,对那巷子里发生了什么更为好奇,但她也不敢直说。
可夫人实在太反常了。
她一身绯色衣裙鲜艳无比,衬得脸色尤其差,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梳笼得平整的发丝略微凌乱,几许青丝自发髻里散出,在风中摇曳。
但小荷稍往小巷处看去,手腕上立即一紧,女子握她的力道重得惊人。
再回神,是温梨那双略微失神的眼眸。
她似乎哽咽一下,嗓音略带喑哑:“小荷,带着小姐,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小荷不敢有违。
这时天上又燃起烟花,她看见夫人温婉面容,被绚烂的花火照印着,眉眼难以描摹。
可却透着几丝隐忍。
不知走了多久,温梨才终于离那巷子稍远一些,小荷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止不住担忧。
正在这时,刘氏从另一头走来,看见温梨右眉微挑:“这是怎么了,瞧着失魂落魄的。”
温梨平复了呼吸,稳着嗓音说:“没什么二婶,我只是有些累了。”
刘氏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最终摇摇头道:“你这样不如回府歇息,我瞧着孩子你带着也不便,不如先跟着我吧,正好今日奶娘也跟来了。”
桓玲有些不舍,揪住她的衣角不肯撒手,温梨蹲下身柔声细语,哄了好一会儿后,她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奶娘走了。
温梨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说:“小荷,随我走走。”
她嗓音低柔,好似飘忽无际的游魂,语气带着几分落寞。
小荷犹豫许久才说:“夫人,方才那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温梨眼睫轻颤一下:“别问了。”
她面上尽力稳着神情,可无人察觉处,指甲却深深陷入掌心里,留下几道血痕。
没走多久,温梨便感觉身子极度不适。
某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她本想为自己探脉,可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赏灯的人蜂拥而至。
温梨拨开人群一看,才知有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倒在地上,她夫君搂着她,嘴里不停喊着救命。
旁边无数人围观。
“这妇人身上才七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听说是有贼人偷窃,临了被发现往人堆里扎,冲撞了这才胎动。”
“可怜啊,也不知大夫什么时候过来。”
这时,那妇人□□微微颤抖,鲜红的血从衣裙渗出,搂着她的夫君顿时潸然泪下。
“燕娘。”男人呜咽道,“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夫妻吧,好心人。”
此处离医馆甚远,若是一来一回,人和孩子恐怕都要出事。
一尸两命可不是玩笑的。
温梨仔细瞧着那妇人,可身子的不适一阵重过一阵,她咬紧下唇,深吸口气后,终于走上前去。
“我懂些医术,你若信我,便将你夫人交给我。”她语气是一惯的温和,又夹杂几分坚定,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男人比无他法,只得含着泪,将妻儿托付给她。
有人见此,连忙去买了块大麻布,将他们团团围好,更有甚者开始自发驱散闲人。
温梨在京郊时,有帮农妇接生的经验,虽然不多,但总比一窍不通好。
她按照记忆里安排好一些。
麻布里传来颇有规律的喊叫,伴随着女子安抚着妇人,并引导她顺利生产时的声音,她在乱局中显得格外冷静。
不多时,婴儿啼哭的声音终于传来。
众人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掌声雷动。
小荷在旁边等着,待温梨将脐带剪断,小婴儿被包裹进衣裳里,这才敢上前去,她才要对温梨露出个笑容来,却在下一秒脸色瞬间变了。
温梨那身绯色衣裙的下摆,被鲜血沾湿,她浑身也好似从水里捞起,汗泅了满身,面色惨白一片,脸上不断向下淌着水渍。
“夫人,夫人?!”小荷惊慌失措道。
温梨看着自己淋漓的衣裙,眼泪与汗水混合在一起。
她身后是劫后余生,相拥而泣的夫妇,新生儿在旁若无人啼哭着,哭声嘹亮无比。
而她自己则看着小荷,语气空洞地安抚道:“小荷,别慌。”
小荷瞳孔一缩。
烟火在夜空中再次沸腾,好似一场永不停歇的花雨。
那女子看着自己的丫鬟,笑得勉强又苦涩,嗓音在欢声笑语里,显得哽咽而脆弱,气若游丝。
“……我小产了。”
她握住小荷伸来的手说,面色看起来只稍显悲伤。
可那苍白的指尖,却颤抖不已。
……
温梨幼年便没了双亲,她是被温大夫在梨花树下偶然捡到的,温柳给了她名字。
在她年幼的记忆里,除却他们二人,便是温家那一族人的冷眼。
温大夫在温家属于旁枝末节,本就不受重视,若非从外习得一身高明的医术,恐怕没有后来那般得人尊重。
但温梨不同,她是个捡来的孩子,身体里并不流淌温家的血脉,故而自小便被备受排挤。
温家大爷和温夫人地位尊崇,自然是瞧她不上,唯有温家庶女温莺歌待她还算不错,也从未如旁人般,说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许多个夜里,温梨宿在被褥中不得安眠,她脑海里盘桓着的都是旁人讥讽她的话语。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温梨告诉自己只能忍耐,否则得罪了人,恐怕温大夫也不能保住她。
但也不知为何,她梦里总是能看见一对夫妇相濡以沫的身影。
那是个流光飞舞的夏夜,明辉遍染草野,有雨透疏帘,风中飘来淡淡的青草香气。
女子一身素白,面容虽然团着雾气,可依稀能见是个美妇人。
男子身着青衫,正躺在藤椅上纳凉,可即便如此,手上的蒲扇却是朝着母亲的,丝丝凉意不断扑向她,唇边噙抹温柔的笑意。
忽然有一只稚嫩的手,从旁边探出来,白白嫩嫩的肌肤上,布着几个小漩涡,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叫嚷什么。
男子打扇的手顿住,他冲那女婴挤眉弄眼,示意小点声儿,别吵醒了熟睡的妇人。
那小女婴也不知是否来了脾气,小嘴一瘪,跟着呜咽起来,抽泣声瞬间惊天动地。
于是吵嚷杂乱冲垮娴静的梦乡,耳畔只剩下妇人哄孩子的声音,以及男人哭丧着冲小婴儿赔罪的笑声。
在愈来愈模糊的画面里,温梨忽然鼻头一酸,禁不住潸然泪下。
那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是她甚至还不曾记住他们面容的双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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