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他们寻到一处野店落脚。
野店门框歪斜,推门进去,里面仅能容下三张桌子。
店家是个佝偻的老者,见带头的是两位官差,赶忙迎上来。
张捕头眉头紧皱,四处瞧了一圈才坐下来,问店家要了一壶酒,自顾自地喝着。
清枝走到张捕头面前,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嘴边,“今夜看着要下雨,能不能让小侯爷和我住一间房,房费我给。”
张捕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就着店家端来的菜继续喝酒。
清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但凡遇见路人,她都自觉地跟在队伍后头,不给两位官差招惹麻烦。没人的时候才敢追上来,和他们同路。
发配的罪人依令不可住店,更不会有路费银,只能睡马棚。
这里山高路远,外人罕至,她才敢问上一句。得了官差默允,清枝扶着徐闻铮上了楼。
二楼就两间朝南的矮房。
清枝选了东端的屋子,推开门,尘土便落了一地,房内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黄泥稻草。
清枝觉得,这地方虽破败了些,但也好过风餐露宿。
她整理好床铺,扶着徐闻铮坐下,又下楼唤店家帮她寻个大夫。
这座镇子不大,镇口黄狗的叫声,镇尾的野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店家带上蓑笠,“这镇上就一个大夫,他偶尔会上山采药,我先去他家看看。”
“劳烦店家了。”
清枝目送店家离开,跨进厨房打量了一圈,见灶台上放着半块豆腐,她从缸里捞出一条鲫鱼,又转身从菜篮里抓起两个鸡蛋。
一顿煎煮后,清枝端着一碗鲫鱼豆腐汤走出厨房,鱼汤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得张捕头轻轻咽了口唾沫。
清枝路过他桌前,见他脸色稍愠,轻声道,“张大哥,你和何叔那份在锅里。”
张捕头眼神微楞,夹菜动作顿住,脸色黑了又红,随即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满上一杯酒。
“嗯。”
声音如苍蝇一般,几不可闻。
清枝没作停留,端着鱼汤继续上楼。
何捕头身体不适,今日刚到店里就上楼睡下了,张捕头一人独酌,想来此时应该也不饿。
所以她将鱼汤留在锅里,灶里的余热还能温一阵子。
刚踏进房间,一阵潮湿的风夹杂着丝丝雨气扑了上来,清枝皱眉,怎么窗户吹开了。
她放下鱼汤,伸手去关窗户。
远处的青山如画卷一般,云雾扯成了白色丝线,将青山拦腰隔开,一条轻舟在细雨绵绵的湖面上荡着。
这景致虽美,但清枝不敢留恋太久。
小侯爷身上的伤,可沾不得风。
她关上窗户,插上窗销,就着房间里的烛火,小心翼翼挑着鱼刺。
碗里的鱼肉炖得软烂,一根根细小的刺被她一一挑去,然后端来一张矮凳,在徐闻铮面前坐下,用勺子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今日小侯爷用膳配合了许多,清枝甚是欣慰。
徐闻铮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了被这丫头捏着下巴硬灌的劫数。
刚放下碗,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姑娘,大夫给你寻来了。”
清枝赶紧起身,打开门让店家和大夫进来。
大夫也是老者,满头白发,鬓边有一处红色胎记,一席粗布短衫,背着一个皮革开裂的医箱。
他一眼便瞧见徐闻铮身上的枷锁和铁链,眉头一皱,眼睛便隐进了褶子里,转身便要下楼。
清枝赶紧上前拦下,搜肠刮肚也挤不出半句圆滑话来,一时杵在原地。
突然她灵光一闪,赶紧从腰包里掏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大夫手上。
她想,求人办事使银子总不会错,偏厨的丫鬟求内院管事嬷嬷办事就是塞银子。
店家在旁劝道,“虽说是个犯人,但你瞧他伤成这般,见死不救总归不好。”
清枝狠狠点头,赶紧又从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准备递上。
大夫将银子狠狠塞回清枝手里,厉声说道,“老夫今生三不救,罪犯为其一!”
说完大夫袖子一甩,步履沉健地下了楼。
清枝不死心,一路冒雨跟在大夫身后,见大夫背影决绝,她暗暗着急,小侯爷的伤耽搁不得,眼下又没有别的大夫。
想及此处,她再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大夫屈膝行了个简礼。
大夫抬眉,“老夫行医多年,岂会为你这黄毛丫头破例?”
雨滴溅落在街沿边的水缸中,发出“叮咚”的脆响,一声叠着一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亮。
清枝垂首而立,声音低软,“那就对不住您了。”
说完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攥着大夫的衣摆不撒手。
徐闻铮原本精神不济,靠在床边昏昏欲睡,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惊叫,刺得人耳膜生疼,如女鬼一般,凄厉无比。
他静了静神,好一会儿才辨出,这是清枝。
清冷的街巷,雨水顺着清枝的鬓发往下淌,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裙摆,颤抖的指节有些发白。
她正扯着嗓子嚎着:“大夫啊!您行行好救救我家主子吧!”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没爹没娘的可怜人可怎么活啊!”
“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求求您救救他吧!大夫!”
……
凄厉的哭嚎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惊得檐下打盹的野猫浑身炸毛,“喵呜”一声惊蹿出去,溅起的水花还没落下,灰影已经消失在墙头。
“吱呀。”
旁边院门突然裂开一道缝,一盏昏黄的灯笼颤颤巍巍的探了出来,上面缓缓冒出一颗花白的脑袋。
渐渐地,沿街的窗扉一扇接一扇地支开,门板后探出一个个张望的人影。
清枝可管不得这些,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纵横交错,手上死死拽着大夫的衣摆不放。
大夫气得胡须直颤,枯瘦的手指用力去掰她攥紧的指节,可任凭他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终是长叹一声,“我救他便是!”
清枝这才松开手。
她将鬓边淋湿的碎发拂至耳后,利落地拍去裙上的泥渍,然后起身,低着头后退半步,又变回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仿佛刚才鬼哭狼嚎,使出那般执拗力道的人不是她。
清枝默默跟在大夫身后回了野店,直到大夫跨进门槛,才将悬着的心放回原处。
她不禁暗想,后院娘子们说的法子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用,大夫妥协时的那声叹息,与后院娘子们闲谈时说的分毫不差。
“任他是块硬骨头,只管攥住了不撒手。”
娘子们边嗑瓜子边嗤笑:“管他什么斯文体统。”
……
方才那出,想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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