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扬的春季,天公总是不作美。
绵绵密密的雨连落了几日,横塘水没过堤岸,踏着草鞋行路双脚总是粘着泥泞。
眼前这身着蓑衣撑着雨具的身影就是张角。
自考核通过,顺利从学宫结业,她便取得了凡间历练的资格。
在练完了第二式剑招的这一年,张角在尘缘堂领到了首次凡间历练任务。
尘缘堂是青云宗弟子下凡历练前报道的必经之地,专门发放去凡间的任务。
这凡间就是凡人俗世间,青云山上算得与世隔绝,宗门之中鲜有凡人。
而生在这人间怎可免俗,且不说修士们平日跑下山去遛些吃的玩的,这青云宗自诩修仙正派,修仙之人讲究除魔卫世,问道升仙,积功德破尘缘,圆满而大成。
要想出世必先入世,凡间游历便是修仙大道中的重要一课。
张角跑去尘缘堂的时候,挂在榜上的仅余两则任务。
两则任务难度相当,不过是帮百姓做些实事。
张角还记得虚影的嘱托,让她选一个靠近江淮一带的地方。
要说起这虚影,现在已经不怎么逼着她苦学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极少出现在她的梦中,有时候她都觉得那段苦读的经历真是大梦一场。
说来,如今她也没搞明白他是个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字,问他总是默不做声,或许是他做鬼做久了,连自己都忘了。
昨日难得入梦而来,莫名觉着他格外柔和,仅是叮嘱她务必选这江淮一代,问他为何更是一字不答。
张角有一种感觉,他要走了。
这江淮是什么地方,怎这去了他就要走了?
那是他的家吗?有他想见的人吗?有他值得留恋的吗?见到了便了却心愿了?
她还没有感受过离别,在这青云山上,一直都是在遇见,遇见师尊,遇见法珠,再到遇见西门昭等等。
离别的伤感还太突然,以至于她不知道这叫舍不得,只是心里闷闷得酸涩。
走了也好,心愿已了,准备投胎总比做孤魂野鬼强得多,如此想来她的酸涩中又带着点释然。
她站在榜前,仔仔细细看着面前两则任务的要求:
地处淮州的那则是一家米仓发布,说是总在夜晚见到硕鼠,那硕鼠非同一般的肥老鼠。它极为狡猾,来去无影,只吃新米不吃成米,而且这鼠长得极为恐怖,双眼猩红,背毛梳起,足足有婴儿脑袋一般大。
店家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寻常捕鼠器夹不住它,还养了不少猫儿,但这鼠性情暴戾,咬死了好几只捕鼠好手。这鼠早已成精,哪怕是身手极好的汉子也耐不了它何。
因着这硕鼠只吃新米,如今三熟水稻还未到时候,要过些时日这硕鼠才会出来,所以这任务时间就在一月之后。
另一则任务地处江州,江州与淮州相距不远,但却并非一国之地,淮州在大梁境内,而这江州则是三国交汇地是非之地。
江洲城由辛氏一族掌管,周旋于三国之间。
这则任务的地点并不在江州城内,而是江州辖区下的梅桑镇,这梅桑镇就挨着淮州。
委托人是一位年迈的老妇,说来命苦,这老妇人的孙女得了杂症,村里乡医无法医治,听闻这青云山上有仙人可医治百病,这才不远万里带着孙女前来求医的。
可惜一路舟车劳顿,这小姑娘才到山脚便咽了气,饶是宗门内有医修有心救助也回天乏术。
祖孙二人奔波至此已是用了权力,眼见这老妇人失了亲人,万念俱灰下一头晕了过去,众人皆是一涌上前,将她安顿在了山上。
这可怜的老妇人醒来后,皱着满脸的面皮,声嘶力竭,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再无念想,只想着落叶归根。
可她这副模样哪想是能走的样子,尘缘堂堂主于心不忍,便在其中发布这则任务。
如今这老妇人正坐在大堂内,手中捧着一陶瓷罐,眼神呆滞,瞳孔涣散看着堂内进进出出的弟子。
张角仔仔细细对比这两张任务,从报酬来看,是梅桑镇这张更为优渥,是从堂主口袋里出,但是张角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这一路上老妇人磕了碰了的怕是不好交代。
淮州那张虽说只是除妖,但是日期较远,得等上好些时日。
张角想了想自己吞掉的那颗妖丹,距今为止她依旧没有攒够那颗妖丹同等的报酬,也就无法均分给西门昭与徐清来。
虽然他们二人没说什么,但长此以往的拖欠也不是个事儿。
张角正思索着,身旁出现一位女子。
“师妹可是要揭榜?”转头望去竟是孔齐。
经过秘境一遭,二人不说亲密,但也熟念,也知她虽是孤僻冷漠,但也不是陈有容那般阴险之人。
张角答:“还未选定。师姐可也是要揭榜?”
孔齐闷闷答道:“嗯,瞩意淮州这张,我是淮州人士,自修仙以来已离家多年,这次想顺道回去看看。江州淮州两地不远,你选定后我再选。”
听她此言,张角爽快回道:“无事,我选江州那张即可。”
“多谢。”
张角揭榜,拿着告示纸去填录备案,负责报备的弟子递给她一张符咒,张角输入灵力,契成后,对方又拿过她的腰牌在上面刻了符咒,道。
“遇事腰牌传讯。”
张角收好腰牌转身要走,没曾想刚动身就撞见那位老妇人立于她身侧。
老妇人在宗门养了多日,还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看起来心力交瘁,生机殆尽。
“小仙姑,我们何日出发。”
她走路无声,贴得之近,把张角吓一大跳。
张角一时间抖着声音:“您,您,稍作准备,我们即刻,即刻出发……”
二人出行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几日后便进入江淮一带。
江淮赶上连天阴雨,张角着急忙慌置办雨具,可奈何连绵的雨让河道水势汹汹,蓑衣仅能避雨而无法阻挡河水。
沙道上同行之人皆是狼狈,避无可避,她只好一路拄竹杖曳草鞋,背着年迈的老妇人前行。
好在她脚程快,总算在暮色将至前,将老妇人送至梅桑镇。
整个梅桑镇笼罩在雨水中,带着沉闷的阴寒,饶是张角有灵力护体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倒是那老妇人,许是回乡心切,整个人透出几分容光焕发,腿脚也多了力气。
张角跟随老妇人穿过街道巷口,却不见一人,处处透露着一种死寂。
老妇人住的远,从进镇到居住的茅屋,共走了好几里地。茅屋坐落在山脚,偏僻又荒凉。
张角立在门前,想就此作别,却被她一把扯住。
“小仙姑,一路相送实在辛苦,我这穷苦人家无以为报,外边湿冷,就进来烤烤火,莫要冻着了。”
张角不好拒绝一路被拉进屋内。
这茅屋外头看着不大,里面也是狭窄逼仄,屋内烤着炉子确实是比外头暖和不少,张角摘下斗笠,解开蓑衣,将裤腿伸到火堆旁烤干。
“娘你回来了。”一个男人从里屋出来。他披着陈旧褪色的外衫,形销骨立,面色竟是比老妇人更差几分。
“儿啊,你怎么出来了,快去里屋躺着。”老妇人见男人弓着身子趿着鞋出来,连连上前搀扶。
男人的目光跟着张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妇把他推搡进屋子,对着张角说道。
“这是我儿子。”
老妇人转身为张角捧来热茶,这茶水放大茶叶梗多于茶叶,喝起来满是苦涩,张角只抿了一口,就搁置在一旁。
老妇人见此眼角拭泪:“我这陋室家贫拿不出什么好茶,让小仙姑受难了。”
张角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捧起查完多喝了两口。在青云山上只听说这老妇人为孙女肝肠寸断,从未提起过这儿子。
老妇人搬来小几在炉火旁叉开腿坐下,用木棍翻动着火堆,这屋内除了她们外再无他人。
她重重的叹着气:“先是我那短命的儿媳不知道哪里染了病来,没多久我儿子和孙女也害病了,小孩子身子弱来势汹汹没福气撑到仙家救命,一个丫头片子走了也好……”
她声音越说越轻,模模糊糊,整个人笼罩在不可见的阴霾中,张角只听见她在碎碎念什么,“我儿如今也是病好了,可平日里也起不来身,只能在屋里待着,你说命怎么就这么苦了。”说着她就抹起泪来,张角手足无措,心头笼罩阴云,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老天待我不薄,等李乡医制好了药……”
她说着情绪逐渐高涨,见张角不知不觉把这苦茶都喝完了,戛然而止起身为她续茶。
外边的雨声加剧,大雨滂沱,如注如倾,老妇人续完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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