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计然与秦国恩不眠不休地赶路,策马至枣庄北口时,已经是酉时。
天边日暮将沉,风里裹着些许黄沙,刮得人脸生疼。
枣庄地势偏僻,土地瘠薄,百姓手里钱财不多,所以村中多是土坯夯成的泥屋。
两人骑行在村口的土道上,两旁低矮的屋舍如同干裂土地上的附骨疮疤,墙体因年久失修早已布满裂痕,房檐下垂,茅草缺了大半,仿佛只要再来一场大雨,整座村子便要塌陷进泥土里。
村子里人迹罕至,偶尔能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狼嚎,华秦二人许久都没有见到什么能问路的人。
华计然跟秦国恩商量道:“枣庄如此荒凉,竟连驿站都没有,我们一时也不知先从何处查起。快入夜了,不如寻着灯火亮光,去寻找一户人家落脚。”
终于,他们在一处燃起了炊烟的破败屋子前停下。
华计然皱了皱眉,但是还是让秦国恩上去象征性地敲了敲土墙。
出来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看华计然与秦国恩二人穿着锦衣绸缎,他疑惑地伸出头问道:“二位是?”
华计然上前一步答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刘顺刘捕头的朋友,从漳平路过此地,受他托付,来看望他的家人。大哥可知道刘家怎么走?”
黝黑男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嘟囔着:“刘顺这小子出息了,还能搭上这种有钱人家的朋友。”
他让二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去拿了一块白薯和一颗鸡蛋,冲不明所以的两人说道:“我正巧也要去他家,你们跟我来吧。”
走了快半里路,华计然瞧着四周,却黑洞洞的,越走越荒凉,她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而前面不远处,却透出一丝烛火亮光,在荒山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黝黑男人对着他们说道:“就是这个院子,到了。”
说是院落,可院门是用干枯树枝编成的,长年不修,已经歪斜至一边;而泥屋前门栓缺了一角,用麻绳草草缠着;门旁的土墙开了几道裂缝,似是只要再来一场大雨,整面墙就会随时塌下去。
门楣上悬挂着一幅残破对联,墨迹早已褪色,只有上联还能勉强辨出:“天泰地泰三阳泰”,可华计然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下半联的“家和人和万事和”。走近了,她才好不容易地从被风沙刮走了半截纸片上,隐隐约约地识出一个“家”字。
那个黝黑的男人门也没敲,推开虚掩的柴木栅栏,拨开门前的茅草后,华计然接着摇曳的烛火,看见屋里只有个老婆婆。
男人小心翼翼地取出揣在怀里还暖和的鸡蛋递给里面的老人,里面的老人拄着跟烧火用的木棍,颤巍巍出来迎,声音哽咽地呼唤着:“顺儿回来了?”
男人大声喊道:“刘家阿婆,我是良子,给你老人家带鸡蛋来啦!”
刘阿婆的声音中的那丝失落化为一声浅浅地叹息:“是良子啊。”
半晌,刘阿婆才缓缓问道:“良子,这两位是……”
良子搀着刘阿婆走到华秦二人身前,转过头,对他们憨憨地笑道:“刘阿婆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耳朵也不行了。你们同她说话时大声些,她好久都没见过顺子了,听见是顺子朋友来,指不定得多高兴嘞。”
华计然大声道:“阿婆,我们是刘顺在漳平的朋友。”
阿婆满是皱纹的手搭上了华计然的手,缓缓说道:“是个好孩子。”
继而看向她身后的秦国恩时,却大吃一惊,险些摔了个踉跄,声音哽咽地重复着一个名字:“恭儿,恭儿……”
良子扶好刘阿婆,向他们解释道:“这位大哥长得有几分像顺子的大哥刘恭,顺子没跟你们说吗?”
闻言,秦国恩的神色黯然了几分。
华计然瞧了眼秦国恩,打圆场道:“良大哥,我和我兄长此次前来,就是受刘大哥所托,有些事情想问问刘阿婆。”
良子扶刘阿婆坐下,然后搬来几块木头,拍了拍灰,说道:“你们坐吧。阿婆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吧,我跟刘家几十年的交情了,大大小小的事我都门儿清。”
华计然心道:刘捕头临死前,嘴里说得那一百两,应该就是李成欢的捂嘴费。既然他们之间有钱财往来,这一百两也能算作是他雇凶杀人的证据。
华计然说道:“良大哥,我就实话说了,刘大哥前些日子赚了些钱,他托人带回来一百两给母亲治病,刘大哥怕这一百两出什么意外,才叫我们兄妹再过来问问刘阿婆是否收到了银子。”
良子“腾”的一下站起来,震惊得语无伦次:“一百两!什么?!不是,你说给谁的?”
华计然眯眼问道:“你不知道?”
良子不知所措地说道:“妹子,你在说笑吧,那可是一百两,顺子哪儿来的一百两?”
华计然道:“确有此事。”
良子摆摆手:“不可能,这些日子我都守在刘家,从来没见过什么一百两。再说了,若是有一百两,也不会……”
华计然顺着良子的眼神看过去,里面几块大木头搭成的桌子上,摆着一块木头,上面隐约刻着什么东西。
这时,刘阿婆把良子带来的半截白薯,连皮带肉的慢慢吞下去。
她一边用仅剩的几颗牙嚼着,一遍低声念叨着什么。
华计然侧耳听着,刘阿婆像是在念叨着:“她生前最喜欢吃鸡蛋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杵着烧火棍走到桌子边,掏出手里的鸡蛋放在桌上,然后缓缓地跪下来,从烛火处取来了一点火星,燃起了一根细木枝。
刘阿婆把细木枝插进木牌前的土里,絮叨着:“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别饿着……这鸡蛋,是你最爱吃的……娘一口没吃,全都留给你。你在那边,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受苦了……”
良子喊了一嗓子:“阿婆,这是给你吃的,你何必……唉。”
华计然察觉出了什么,抬头仔细辨认出木牌上面的字迹:
刘四郎之妻刘氏之灵位。
华计然回过头望向良子,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却又说不出口。
良子苦着张脸,低声说道:“顺子的娘,前几日病得厉害,没熬住,走了。今日是她的头七。”
闻言,秦国恩悔恨得眼圈通红,一拳将土墙砸了个坑。
良子吓了一大跳,问道:“妹子,你大哥这是咋的了?”
华计然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却仍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道:“良大哥别怕,我大哥这是没想到伯母竟然……”
良子叹了口气:“唉,那一百两连个影儿都没瞧见,怕不是有人眼红,被盯上了,压根没带回来。顺子一个人在外漂泊也挺不容易的,回来要是知道他娘走了……唉。”
这一声叹息后,三人静默,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刘阿婆的低声啜泣。
许久,良子才说道:“妹子,这里太黑了,夜里有狼,你们现在回去怕是不便,还是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狼?”
良子想到了什么,愣了愣,又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他的哥哥恭子,也是被狼咬死的。”
华计然看着烛火明灭,问道:“狼一般不以人为食,怎会如此?是因为枣庄如此荒芜,渺无人烟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