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进门,看见女儿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电视正回放《巴啦啦小魔仙》,音量很小,主角变身像滑稽的默片。
屋里又闷又热。
贺嘉岁没舍得开空调,只有矮几上的老式风扇搅着温吞的风。
她得到爸爸出差回家的消息,特意从体校赶回来,连练功服都没来得及换。
“嘉岁,回房睡。”
贺嘉岁睡得浅,但脑子还没清醒,趿上拖鞋,撑在沙发沿发懵。
“几点钟了?”她问。
“八点半,”贺先生放下塑料袋,“我带了凉茶和龟苓膏回来。”
“乌鲁木齐也喝凉茶?”
还和楼下阿伯的手艺一样,不爱多加冰糖,入喉全是甘草的回味。
索性干杯仰头,长苦不如短苦。
贺先生替她撕开炼奶:“嘉岁,明天学校加训吗?”
贺嘉岁摇头:“老师比我们更想放假。”
“那爸爸带你去动物园。”
玻璃杯撞在矮几上,女孩挺直腰板,声音同样清亮。
“好嘢,您难得说话算数。”
……
儿童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园区装饰还没撤下。
家长们边走边聊,等屁股后的孩子数完漏气的气球。
贺嘉岁架不住正盛的热气,一路躲着太阳。
贺先生左右摇蒲扇,帮女儿驱赶打转的花斑蚊。
“老虎都吐舌头,”贺嘉岁贴着玻璃,凑近瞄去,“比阿伯家的猫还像猫。”
贺先生用扇子搭凉棚,玩笑说:“这是从东北来的老虎,没见过这么热的天气。”
再往深处走,极地馆空空荡荡,动物们集体消极怠工,狗熊也不爱上熊山,吃完饲养员的投喂,栖在水池边午睡。
只有远道而来的游客最勤快。
熊馆的另一头接入室内,温度立马降下来。
像回了魂似的,贺嘉岁终于能睁开眼睛。
前方有热闹,她立马撒丫子跑:“我去看看。”
看看是什么动物,比明星开演唱会都要有排场。
她挤着人缝往里钻,一边直念叨:“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一边没忘牵着爸爸往里扽,生生趁乱来到前排。
哇,真有明星。
“好可爱的大熊猫。”
她在玻璃上哈气,照着它的脸画眼睛。
贺先生介绍:“他叫星一*,今年才在滨南安家。”
有被抱在怀中的孩子牙牙学语,一声声叫:“光头仔,係光头仔。”
“唔係光头仔,係得意嘅熊猫嚟。(不是光头仔,是可爱的熊猫啦。)”
熊猫胃口真大,贺嘉岁盯了十分钟,它能吃十分钟竹笋。
后来食物扫荡一空,转头抱着饲养员死乞白赖。
挤出去又费一番工夫。
贺嘉岁满身是汗,抱怨空调并不奏效。
还是飞禽大观最凉快。
虽然在室外,树冠几乎遮蔽所有日光,路上只有几粒斑驳的影子。
树与树间牵着栈道,爸爸说是松鼠的家。
但她见松鼠在枝上乱窜,自由程度堪比人猿泰山,根本不屑走栈道。
耳边全是鸟鸣。
小路的交叉口,有工作人员支着摊子。
“您好,请问有六一活动吗?”贺嘉岁撒手跑过去。
她今天参加活动上瘾,赚了一兜纪念品。
工作人员见是小朋友,掐着嗓子说:“这里可以认养小鸟。”
“你们不喂了吗?”
贺先生笑着给她区别认养和领养的含义。
贺嘉岁似懂非懂:“这不是白花钱嘛。”
“想认养一只试试吗?”
“想。”
飞禽大观太大,整片山坡都是它的地盘,每种鸟都有自己的栖息地,贺嘉岁被带着逛了一圈。
“有合眼缘的小鸟吗?”工作人员问。
千挑万选,贺嘉岁指了指话最多的鹦鹉。
刚才路过鹦鹉笼,梁上就它一只喀喀叫,中气十足,听起来能活很久。
交费是大人的事,贺先生摸着下巴仔细了解权益,没顾上贺嘉岁已经在给鹦鹉选名牌。
工作人员说:“再取个名字吧。”
贺嘉岁自认是个取名废,给流浪动物们取的名字无外乎“嘬嘬”和“啧啧”。
但她今天有个好点子。
精致的小木牌上,她提笔歪歪扭扭——
逢年。
叫应逢年太直白,怎么看也不像鹦鹉的名字,她掐了头,干脆叫逢年好了。
“逢年?”
贺先生皱眉,觉得这称谓熟悉。
贺嘉岁像被抓包的坏孩子,用别人的话找补:“这名字和我搭。”
也对。
老父亲豁然开朗。
回家路上,夕阳染了半边天,路边的花卉看不清本身颜色。
直到写字楼遮住所有余晖。
父女俩不得不从动物织就的乐园回到现实。
贺先生谈到去乌鲁木齐,因为错过贾女士的班机,两人连面都没见上。
贺嘉岁谈到接下来的计划,桃李杯越来越近,她得花更多的时间练功。
话题随后拐到另一条道。
“爸爸,您去过北京吗?”
贺先生摇头。
带些小炫耀,贺嘉岁从上火车说到回家门。
有好的,比如每天都举着小旗的运动服真像个导游,带他们这些南方孩子去了长城。
北京的树和滨南大同小异,只是绿得早晚不同。
长城之外,她更看见一层一层山。
她学朋友们呼喊,然后听到回音,又一次回音。
也有不好的,比如那些天总睡不够觉。
林风致替她问行了二十年中医的妈妈,说是外邪侵袭,卫气不固。
也就是水土不服。
“所以,你的搭档叫林风致?”贺先生问。
女儿总提到这个人,此行刚认识的朋友,一起在北京喝过豆汁儿的交情。
贺嘉岁摇头,嘴角自然撇下来。
她至今都记得,应逢年把她喝豆汁的表情描述为“擘大口得个窿”。
丑死了。
“他叫应……”突然意识到和鹦鹉同名,她刹住嘴,“什么玩意来着,口水比茶还多。”
……
按照北京冬运中心的计划,他们这批孩子赶不上夏训,只用等暑假再回训练基地。
贺嘉岁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准备节目。
光上大课还不够。
她和言开闲聊,听说大家多多少少都报了私教,一对一辅导,效果很好。
“但你的基本功扎实,舞感又好,”言开打量说,“请私教也是浪费钱。”
贺嘉岁坐在把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腿:“你们都在背着我进步,我好亏。”
说到底,她们为了桃李杯各自为战,是竞争对手。
眼看对手们偷偷补习,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找体校的舞蹈老师辅导,是她想出的办法。
当然,她也听进言开的话。
既然一节小课的费用太高,就拉上一个垫背的摊钱。
被告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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