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最近,总是昏昏欲睡。
大概因为惦记着陈季安的事情,总是没有睡好,天冷着了凉,后来又与他起了冲突,闹到现在这般。他倒是回来过,只是每次都是深夜到家,去睡书房。彼时她已经睡了,想来已经好几日不曾见面。
有一次问起。
只是听秋红说:“小姐睡着了,姑爷来坐一会儿就走了。”
昨日琼芳送来书信,说起陈季安的案子,南京刑部已经定论,但是至今没有消息放出来,让她问问孟汝清。
沈凝握着书信,陷入沉思。
她此刻闲来无事,去庭院散步。听到秋红和厨娘的笑声,雪花还在落着,却又觉得这雪像落在心里去,轻飘飘的。大概是今日精神尚好,她有了做些糕点的念头。
厨房里有灶火,很是暖和。
秋红给她打下手,嘴里还在念叨着:“小姐身体还没好利落呢,要是落下病根子,可怎么和姑爷交代。”
沈凝一笑:“烧你的柴火吧。”
“小姐,这糕点是做给姑爷吃的吗?”
沈凝脸颊一热:“谁说的,我吃。”
“我才不信。”
“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秋红仰着脖子,眼神里几分犹豫:“小姐,您要听实话吗?”
沈凝目光一抬。
“姑爷对小姐好,我向着姑爷,就是向着小姐,再说您的性子实在不该这么倔,姑爷都让步了,您还不行。琼芳小姐每次来信,虽然总是说人言可畏,但哪一句不是向着陈大人的,您可有想过。”
沈凝心里顿时一沉。
还是嘴硬道:“但他也在生我的气。”
“您总是向着一个外人,姑爷还不能生气吗?”
沈凝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只是心里却有些凌乱了。
那日后来雪下得很大。
沈凝做好糕点,已经是酉时,天快黑。她却并无睡意,也不想躺,拿着糕点去了他书房,找几本书看,想等他回来。
这一看,便看了很久。
正读到司马迁讲李陵之祸,只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踩在雪里,厚重宁和。沈凝以为他回来了,按捺住心里的紧张,打开门,却只看到陈玉。
“夫人,老爷到门口,又被大理寺丞叫去了,今晚不回来了,您别等了,让秋红伺候您休息吧。”
沈凝摇头:“我还不困。”
陈玉没再说了。
沈凝回到书房,心里暗衬,不知道今晚又会是何事。她看向屋外的雪,白茫茫一片,心下又沉了几分。手里的书半天没有看进去,身子却摇摇欲坠,深夜更重,静悄悄地,就那么撑着头,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声音。
很轻的脚步声。
沈凝一个激灵,睁开眼。
她已经躺在书房的内室床上,桌上的烛光被一道身影挡住。孟汝清站在那儿,正在翻着她读过的书,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
孟汝清做事的时候,一般都很专注。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醒来,只是拨了两页书。眼角有些倦怠,沉沉叹息一声。
沈凝轻声开口:“陈玉说你今晚不回来。”
孟汝清动作一顿。
他合上书,偏头看她。
刚才回来的时候,就见书房亮着灯,进了门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这几天他们都没说过话,每逢深夜回来,也只是去她床前坐坐,便去了书房。现在烛火之下,细细一瞧,她的眉眼温柔宁静,往日睡着的时候比醒着乖巧多了,只是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孟汝清声音平淡:“身体好些了?”
沈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一些什么情绪,却什么都抓不住。她艰难应了一声:“嗯。”
“既然醒了,叫秋红扶你回房吧。”
沈凝眉头一皱:“那你呢?”
“我今晚睡在书房。”
沈凝目光未动:“睡到何时?”
孟汝清不言。
沈凝垂眸,轻笑:“如果婆母问起,我要如何说。还是夫君另有新欢,得等那位姑娘入府才行?”
孟汝清脸色一沉,声音也重了:“你多虑了。”
沈凝却不以为意,扭过脸去。
他们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都堵着一口气。孟汝清到底大她五岁,在他眼里,沈凝不过是小姐脾气,耍耍性子。最终还是他先开口,抬眸看她。
“沈凝,我不喜欢玩那些虚与委蛇的手段。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今夜你一直等在这,为的是什么吗?”
这话是还在为那件事了。
沈凝忽然有口难辩,却又说不出来。她看他的眼神,有一些无助,还有半分楚楚可怜。这种眼神一出来,孟汝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冷笑一声:“听说夫人今日收到了一封书信,可是提及你那位青梅竹马?怎么,要打探消息还是说情。明天官府便会贴出告示,今晚要是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沈凝,我要说出来,你受得了吗?”
沈凝原来并不想问,但他此刻这番话,说明案子不轻。她一时没有顾虑太多,被他的话带跑了,顺着话茬脱口而出:“他被判得很重吗?”
孟汝清撩开眼皮,神色冷下来。
圣上遇刺,此事非同小可,说重了,可震撼国之根本。这个时候陈季安上疏求情,无异于惹祸上身,井蛙之见。上面将其发配至此,一方面是想看南京这边的态度,是否归于朝廷,一方面也是不想担事。要是有一天嘉靖爷又念及曹端妃,他们该如何处之。现在陈季安的案子,已经成了烫手山芋。
见她神情迫切,孟汝清抿紧薄唇。
他一字一句:“与你何干?”
沈凝心里一震,很快清醒过来。她可以问怎么判,却不能问判得多重。现在多说一句都是错,还要说什么呢,想了想,便从床上下来,似乎脚下不稳,她连忙扶着床架,低下头。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他的难处。
现在朝廷严嵩专权,稍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这也是孟汝清请旨调来南京的缘故。民间流传那句谚语如何说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南京居朝堂之远,更不用说了。
沈凝慢慢走下来,经过他身侧,只觉他冷冽至极,整个人冷冰冰,只怕是这个案子也左右两难。
她端过糕点,转身走至门口。
只是背对着他,声音轻柔:“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对他不过朋友之义。现在得知琼芳有意于他,要是袖手旁观,岂非无情。当日你来提亲,父亲问我嫁否,我问他孟汝清这个人如何,父亲说有情有义,我说那女儿嫁。所以夫君又在担心什么呢。京城之中,严嵩专权,徐阁老都退避三舍,南京方寸之地,又能奈何。陈季安的案子,你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现在非常时期,他确实不该以卵击石。但数朝廷上下,还有几个敢冒生命之险,直言纳谏的陈季安呢?”
孟汝清从未听过她如此大胆之言。
他身形微动,抬手撑在桌上。
沈凝声音更轻了,像是羽毛,划过他的心上,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动容:“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哪怕有一日,你辞官归田,妾做饭煮茶,又有何难。”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孟汝清平静地看她,虽然只是背影,却仿佛可以把她看透,但又像从来没有看懂她一样。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半晌都没有说话。目光变得黑沉,暗流涌动。
沈凝低了低头,依然柔和缓声道:“天气太冷,又迟迟不见你回来,糕点已经放凉了,我去温一温,你吃了再睡吧。”
说罢抬手便要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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