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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29章

小说:

谁在点睛

作者:

周时颂

分类:

古典言情

“他把我们领进张村那天,是个阴天。村口的槐花开得正盛,白的像雪,风一吹,花瓣落在阿雀头发上,接近一岁的她还仰着脸笑,仿佛在说‘姐,这地方真好看’。”

朱阿绣伸出手,虚虚地在空中抓了一下,仿佛要抓住那些早已腐烂的花瓣。

“张柏舟直接把我们领到他家。他娘是个小脚老太太,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眼睛像锥子一样,把我们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然后她对张柏舟说:‘大的给你生崽,小的给我绣花。’”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叫‘生崽’,阿雀肯定也不懂什么叫‘绣花’。我们只是饿,看见桌上摆着窝窝头和咸菜,眼睛都直了。张柏舟他娘让我们吃,我们就吃,吃得噎住了,就喝冷水往下顺。”

“晚上,张柏舟把我拽进西屋。那屋里只有一张炕,炕上铺着破草席。他把我按在炕上,我哭,我喊,我咬他,他用腰带抽我的嘴,抽得我满嘴是血。后来……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只记得窗户外头,阿雀在哭,哭得很大声很大声。”

朱阿绣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但祠堂里太静了,静到她每一个气音都清晰得像刀片刮过骨头。

“第二天,我浑身疼得爬不起来。张柏舟他娘端着针线筐进来,扔给我一件破衣裳,让我补。我捏着针,手抖得厉害,针尖扎进指头,血珠冒出来,滴在灰布上,像开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过了几年,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阿雀长大了,被叫去堂屋。那老太太让她绣一副《百子图》,说是要挂在新房里的。阿雀被她训练的手很巧,可那《百子图》复杂,要绣一百个胖娃娃,每个娃娃姿态都不一样。老太太说,绣不完就不给饭吃。”

“从那天起,我和阿雀就分开了。我住在西屋,每天给张家人缝补浆洗,伺候张柏舟。阿雀住在堂屋隔壁的小厢房里,从早到晚对着绣架,手指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全是眼儿。她绣了三个月,绣完了,眼睛差点瞎了。可那副《百子图》……最后挂在了张柏舟和我睡的屋里。”

朱阿绣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神龛上那截树根,目光钉在那些缕发丝上。

“那副绣品,里面有些线用的是阿雀的头发。”她轻轻说,“老太太说,用绣娘自己的头发绣进去,绣出来的东西才有魂,能保佑多子多福。阿雀的头发又细又软,绣出来的娃娃像活的。可绣完那天,她后脑勺有一块秃了,头发被生生薅下来一大把。”

门外传来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刺啦——刺啦——”

那声音缓慢而持久,像是有谁用钝刀在木头上反复磨蹭,听得人牙根发酸。李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但门板暂时还撑得住,只是那些刮擦声越来越密集,从门板的下半部分一直延伸到门楣,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抓挠。

“后来呢?”方珞一问。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后来……”朱阿绣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发出风箱般的声音,“后来我终于怀上了孩子。张柏舟很高兴,他娘却不太高兴,说等这么久才怀,要是头一胎是个女娃,就扔进后山的枯井里。我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摸着肚子,有时候希望是个男孩,有时候又希望它干脆不要生出来。”

“阿雀偷偷来看我。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大得吓人,可手里还捏着针,指头上缠着破布,布上渗着血。她塞给我半个窝窝头,是她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她才十多岁,却成熟的像个大人:‘姐,你要好好的,等孩子生了,我们一起逃。’”

“可孩子还没生,张柏舟出事了。”朱阿绣的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可眼睛里却是一片死寂,“他在外头拐人的时候,被另一伙拐子黑了,打断了一条腿,抬回来的时候只剩半口气。他娘哭天抢地,请了郎中,郎中说腿保不住了,以后就是个瘸子。”

“张柏舟醒来后,脾气变得很坏。他不能出去拐人了,就天天在家里喝酒,喝醉了就打我,用拐杖抽,抽得我身上没一块好肉。有一次他抽我肚子,我疼得晕过去,醒来的时候身下全是血……孩子没了。”

“那……那族谱里写的你儿子张收是?”我疑惑问道。

祠堂里的烛火忽然齐齐晃了一下。

不是风,祠堂里此刻根本没有风。那些烛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扰了,火苗猛地一矮,接着又窜得老高,把整个祠堂照得一片血红。神龛上那些发丝无风自动,小铜铃虽然被红线固定,却齐齐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铃里挣扎。

朱阿绣好像没看见这些异样。她依旧靠着墙,眼睛望着虚空,继续说下去,仿佛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太久,一旦开了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他从来都不存在,是张柏舟贿赂了人,强行给写进去的,只为……只为后续能给阿雀安个能留在村子里的名头……”她双眼凄凄,继续道,“那次流产后,张柏舟他娘说是我克夫克子,要把我赶出去。可张柏舟不答应,他说我还能生,养好了再生。其实我知道,他是舍不得,舍不得一个不用花钱拐来的女人,舍不得一个可以随便打骂的牲口。”

“我在炕上躺了半个月,是阿雀偷偷照顾我。她趁着张家人睡了,摸黑进来给我擦身子,喂我喝水。我的身子垮了,郎中说是寒气入了胞宫,以后很难再有孕。阿雀哭着说:‘姐,我们逃吧,现在就走。’”

“可我们没逃成。”朱阿绣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这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张柏舟他娘发现了。那老太太看着瘦小,力气却大得很,她抓着阿雀的头发,把她拖到院子里,用藤条抽。阿雀不哭不喊,只是瞪着她,眼睛亮得吓人。”

“抽完了,老太太对阿雀说:‘你姐生不出儿子,你以后来生。’”

方珞一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我也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困难。祠堂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粘稠,带着陈年的血腥和霉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阿雀十二岁那年。”朱阿绣的声音依旧平静,可那平静底下,是滔天的、凝固了的恨,“张柏舟的腿瘸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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