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步履急促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蒹葭院的院门紧闭着,周砥几乎是用整个手掌在拍门,砰砰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带着睡意的询问:
“谁呀?这么晚……”
门闩被拉开,一个手提着灯、披着厚袄的婆子探出身来,眯着眼努力辨认着昏暗光线下的来人。待看清门外的周砥时,瞬间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慌忙屈膝行礼,声音都打了磕巴:
“长、长公子?您、您怎么这么晚……”
周砥并不多言,侧身从那惶恐的婆子身旁掠过,几乎是几步便穿过了庭院,来到正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扉。
“谁?”
里面传来压低了的同样的询问。是绿萼。
听到她贴身丫鬟的声音,周砥一颗高悬的心,骤然间像被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轻轻托住,缓缓放回了实处。
他稳了稳因走得过急而粗重的呼吸,也放低了声音回答:
“是我。”
门内的绿萼显然已听出了是何人,里面很快响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内亮起了灯,透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门“吱呀”一声开了,暖黄的光线随之流淌出来,照亮了门前略显狼狈的青年身影。
绿萼脸上满是惊疑与未褪的睡意,看着衣衫不整、气息不匀的周砥,绿萼眼睛瞬间睁大,嘴唇微张,几乎忘了礼数:
“长公子,您、您这是……”
她下意识地朝周砥身后望去,仿佛想确认是否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不然素来整洁文雅的长公子,何以这副模样深更半夜出现在此?今日也不是逢六日啊!
“少夫人呢?”
周砥紧盯着面前的丫头问道。声音因方才的疾走和心绪翻涌而带着明显的喘息与紧绷。
绿萼被他不同寻常的模样和问话骇住,极力稳住声音答道:
“回长公子,少夫人已经睡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砥却顾不上回答,已一步跨入门内,目光急切地扫向内室方向,径直朝内而去。他的脚步很急,却在抬手推开内室的门时,动作倏然放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房内没亮灯,绿萼忙先一步进去点亮了床边一盏烛台,房间很快亮起朦胧暖黄的光,照亮了周砥记忆中那架挂着百子千孙帐的拔步床。
他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床边走去,床门上的帐幔密密垂落着,隔绝了内里的景象,只隐约透出里面躺着的人儿一点模糊的轮廓和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周砥僵立在床前,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帐幔不过寸许,却剧烈地颤抖起来,迟迟无法落下。
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如昨夜一样的幻境,他稍一碰触,就会瞬间化为乌有?
渴望与恐惧交织成网,将他牢牢缚在原地。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以及那快要冲破胸膛的、擂鼓般的心跳。空气是冷的,他的掌心却沁出了汗。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到处都是她存在的气息。
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终于触了上去,小心得如同在揭开一层笼罩着稀世珍宝的尘纱。
帐幔终于被一点一点撩起,属于她的特有馨香混杂着帐内熏染过的暖意,轻轻拂在脸上,烛光昏暗,却清晰地映着床榻上安然睡着的女子。
她面向他侧卧着,两条纤细的手臂软软地搁在胸前,青丝如墨铺散在枕畔,衬得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她似乎睡得正沉,眼帘轻阖,长睫如蝶翼,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乖巧安静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周砥全身的力气好似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膝盖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他怔怔地望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只要视线稍离,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汹涌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狂喜、后怕、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前世今生的无尽悔恨与思念……所有的一切拧成一股酸涩灼热的气流,直冲眼眶。
他禁不住伸出手,极缓、极轻地,触上了她的脸。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柔软的真实触感,眼眶中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
这一次,是真的!
她真的在这里,活生生的,温暖的,属于他的,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从哽咽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轻唤:
“……小官……”
他一瞬不瞬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微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瓷器。
身后的绿萼与刚才紧跟过来的司棋、司墨站在一处,一大二小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情景惊呆了。
长公子向来矜持守礼,性情清冷,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竟在深夜这般模样闯入少夫人寝居,还对着沉睡的少夫人流露出如此浓烈的情感?
绿萼看了看司棋和司墨,将两个书童悄然带到了连着正房的左侧暖阁,问两个书童:
“长公子怎么了?”
司棋和司墨却是一脸茫然无措。
他们比绿萼更懵,刚刚主子在书房看卷宗,他们两个一个在里面伺候笔墨,一个在门外守候,里面的司棋只是出去解个手的功夫,一回来就见主子伏在案上睡着了。
把他推醒后,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似的,连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都不记得了,抓着他问了个日期,便直奔蒹葭院而来。
绿萼见从两个孩子身上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暂时作罢,从暖阁出来守在内室门外,以便里面的两个主子随时使唤。
这会儿床上安睡的云宓似乎于睡梦中感受到了那轻柔的抚触,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了几下,眉心微蹙,接着,眼睑缓缓睁开来,带着迷蒙的睡意,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人脸上。
待看清是何人时,眼中瞬时掠过一丝惊喜,同时又带着一丝不解的疑惑,轻唤一声:
“周郎?”
这一声唤,让周砥浑身的血液瞬间翻腾。
她唤他“周郎”,是他的结发妻子对他特有的亲昵称呼,而不是后来的她那一声声客气而疏离、永远划清界限的“周翰林”。
所有压抑的情感如山洪暴发,再无法遏制,他猛地俯身,将她紧拥入怀,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深处。
云宓愣住。
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烈到令人窒息的拥抱弄懵了,全身僵硬地任由他抱着,直到感觉到颈边温热的湿意,她微微动了动。
他是在哭吗?
她忙将他往上推了推,在他手臂稍有松缓时,从他怀中坐了起来,仔细看向他,待看清他眼尾猩红,满脸泪痕,一下慌了。
“周、周郎,你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她想为他拭泪,可手边又没帕子,又不敢用衣袖代替,正手足无措之际,周砥却再次将她搂入怀中,两臂环着她的腰,将她抱紧。
“小官……”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无尽的悔意,“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云宓整个人再次僵住,心头的疑云越聚越浓。
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这连声的“对不起”,到底是指什么?是因成亲以来这半个月对她的冷淡,还是其它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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