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正东街,宋吟踢了踢卫辞脚尖,眼里流露出期盼:“我想回书肆看看。
方才抱作一团时,误将她的发簪蹭掉,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侧,衬得小脸如月,嫩生生的白。
卫辞眸光微暗,没有应声。
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竟不知你还是个出尔反尔的。
忽而挨骂,卫辞嘴角抽了抽,好不哀怨道:“我何时出尔反尔了。
两人亲密乃是天然吸引,又非昭示着事事能因此揭过去。既不曾给出承诺,怎算得出尔反尔?
加之,如今在卫辞眼里,她便是断了线的风筝。脆弱丝线缠绕在指上,稍稍不留神,活结散开,而风筝将飞得不见踪影。
卫辞心有不安,尚做不到大度。
话不投机,方聚起的旖旎气氛一扫而光,宋吟不愿再正眼瞧他,下马车时,甚至愤愤拍开伸至跟前的掌心。
夜里,各自洗浴过后,卫辞腆着脸上榻。宋吟故意翻了个身,顺势将被衾卷走,只余一小片被角供他盖住心口。
卫辞失笑,掩唇咳嗽一声,两指捻住她的衣摆往外扯,嗓音无辜又可怜:“我冷。
宋吟暗暗思忖,既非深秋,且他素来身强体壮,应当是冻不坏。便置若罔闻,往里侧挪了挪。
如此静了片刻,她终是不大放心,悄然偏过脸,想着飞速打量一眼。
谁知,正正好撞上卫辞似笑非笑的目光。
“……宋吟面无表情地埋头装死。
卫辞抿紧了唇,忍住没有出言揶揄,否则怕是要被踢下床去。他跟着往里侧挪去,自后环抱住她:“这般便不冷了。
近似耳语的低沉嗓音,似是一片羽毛,在宋吟心尖挠了挠。幸而屋内仅燃了盏油灯,光影暖黄,照不出她染上红霞的窘态。
许是没见宋吟挣脱,卫辞寻到缝隙,将手探了进去,实实在在地肌肤相亲。
她被刺激得嘤咛出声,再睁眼,已是水雾迷蒙。偏他冰凉如玉的长指不紧不慢地刮蹭,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卫辞低眸淡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宋吟嗫嚅着说不出话,欲抬眼瞪他,却只有湿润朦胧,仿似无声邀请。
他凑上前细细嘬着嫣红耳珠,指腹轻捻,随着宋吟紊乱的气息加重力度。
“吟吟,别不理我。
她无措地抱紧了横在身前的手臂,如同落水之人环住浮木,断断续续道:“我们,尚未和解。
闻言,卫辞另一手也跟着钻入,指腹上的薄茧撩起无形火焰,所经之处,颤栗不止。
宋吟出神地想,他可曾学过抚琴?
名曲向来是轻、重、缓、急皆有,时而气势恢宏如惊涛拍岸,时
而悠长婉转如细雨绵绵。卫辞指法熟稔,各执一端亦能应对自如。
她短暂地忘却一切,沉溺于靡靡之音,软声和鸣,直至暴风骤雨渐渐停歇。
清理完她身上的痕迹,卫辞独自在浴房待了许久,再出来时,换了条干爽亵裤。
轻若无物的吻落在宋吟通红的眼角,他将人揽入怀中,眷恋相拥,低语道:“你那些话,都是谁教的?”
他问得少头缺尾,宋吟却听懂了,翻转过身,强撑着睡意与他对视,嗓音含了余韵所致的喑哑:“这个嘛,还不能说与你听。”
担心卫辞吃味,她迎上去堵住两片薄唇,察觉到他面色稍霁,方退开距离,正正经经地道:“历朝历代,有推崇三妻四妾的,亦有推崇一妻并两位侧室的,那么,终有一天,一夫一妻也会被推崇,只是时间早晚。”
“嗯。”卫辞握着她的手贴于自己脸上,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宋吟莞尔,语气霎时轻松:“是以,谁教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心中,唯有一夫一妻才是正道。你如今应了,我便与你试作夫妻,将来你若反悔或是移情,我便弃你而去,寻一新的——”
未道完的话语被他一吻封缄。
卫辞剑眉深锁,唇贴着唇,模糊不清地威慑道:“不许说这样的话,假设也不许。”
她忆起先前卫辞在浴池如何搪塞自己,不满地咕哝:“我考虑考虑。”
“……”
见卫辞吃瘪,她心中畅快几分,继续方才的话题:“所谓的教条不过是由人拟出来的,习惯成自然,却不代表一定要遵循。就好比你自己,旁人十二三开始张罗通房,你呢?”
宋吟说着,凑过去亲亲他的脸,颇有些难为情道:“你却是到了十七岁,遇见了我,才知晓人事,对不对。”
虽是事实,无端令卫辞听得耳根发烫,指尖轻点过她的眉心,凉声道:“莫要太得意,巧合而已,并非是专程为了你守身如玉。”
她竭力忍笑,肩膀仍是抖个不停,只觉卫辞嘴硬的模样也十分可爱。
卫辞:“……够了。”
不过,经宋吟一提,他渐而认可她的想法。
从前未许诺正妻之位,是因历来讲究门当户对,卫辞听惯了,不觉得对,亦不觉得有错。可他与赵桢仪能玩在一处,俱是不喜束缚的性子,既如此,在终身大事上又为何要墨守前人拟定的规矩。
卫辞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缱绻:“忽而忆起有一事不曾说与你听。”
宋吟果然被勾起好奇心,眨眨眼。
“我之所以去戎西,并非为了太子,而是自己想揽功去向圣上求个恩典。”
闻言,她明白过来,瓮声瓮气道:“与
我有关?”
“不然呢。”卫辞难得有些牙痒痒,对她又爱又恨,轻叹,“我求圣上赐婚,让你做我的妻子,圣旨如今还同‘骨灰’留在隋扬。”
宋吟掐指算算,竟真是不凑巧,登时心虚地别开眼:“上天注定你要遭此一劫,可赖不得我。”
卫辞笑骂:“小没良心的。”
她捞过随意搭在腰间的手,缠绕把玩,语气因感动变得郑重:“阿辞,你总是令我惊喜。”
真正教宋吟动容的,并非侯府主母的身份,而是卫辞竟许久以前便想通了。
好比她惦念着一份礼物,由他主动送来,总要强过自己央求后才得到。虽是同样的结果,心意却不尽相同。
气氛久违地安宁。
宋吟抿紧了唇,只弯着眼睛笑,免得自己说出来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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