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样说,但徐向迩仍需要时间调整情绪。
她不愿自己在陈弋面前有任何异样。
直到周天,她都没有去见陈弋,而是久违地去了她和父亲的家。
熟悉又陌生的小区,她走上楼道,用钥匙打开了门,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身为鼻炎患者的徐向迩捂住口鼻,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咳嗽,她把各屋陈旧的窗户打开,又回到玄关,静等着空气流通到新鲜。
十分钟后,徐向迩再次进入屋里,熟悉的木沙发,那么不舒服,可下班回来的徐鸣还是会倒下就入睡,狭窄的客厅墙面上还裱着她小学时画过的幼稚画。
来到她的房间,里面的物品整齐归纳,可看着那粘在墙上的千语的老旧海报,徐向迩错以为房间在随着岁月而不断缩小着。
不然怎么装得下她。
过了一阵,灰尘渐渐落地,徐向迩回想起之前和爸爸大扫除的时候了。
她突然心血来潮,下楼去超市购买了一堆清洁工具,在上楼时,却看到文瀚哥、嫂子还有局长伯伯和刘叔,都站在门口。
她就知道,在这个小区里,有太多老警察居住着,根本没有秘密。
几人打扫了两个小时,灰扑扑的空气里,是岁月的痕迹。
脏乱的小屋焕然一新,仿佛谁也没有离开过。
徐向迩胆小了这么多年,现在来到家里,内心却没有什么波澜。
也没有怨恨,她本就不怨恨。
那个从未去墓园看过父亲的受害者,是个自身都破损的人。
她也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喜欢上了那个人。
她知道,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而父亲的生命也绝不轻盈,有许多人在记着他。
这就足够了。
“文瀚哥……我想把房子卖了。”
“可以啊,这附近有个商业区,而且小区很多退休老警察,那些上班族就喜欢这种便宜又安全的地方,距离警局也近。”文瀚哥揉了揉她的脑袋。
还有许多力量明白她,支撑着她。
离开小区时,已经是傍晚。
徐向迩站在树下,收到了顾旭的信息。
是一份视频。
她点开后查看,酒吧的背景,陈弋坐在吧台,趴在桌面上,嘴里念念有词。徐向迩把手机的音量调大,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顾旭发了一个定位。
「快过来接他吧,喝醉的陈弋我可承受不了。」
徐向迩郁闷极了,还是打了辆车过去,到达酒吧时,陈弋和顾旭已经从酒吧出来,坐在路边。
顾旭站着,陈弋则坐在一旁,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开他的车把他送回去吧。”顾旭把车钥匙放在她的手心,“他喝醉之后很听话的,就是有点……可怜,你看着办吧。”说完话,他就挥手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徐向迩蹲下,看着眼前的人,戳了戳他的脸,“陈弋,你怎么回事?”
他歪着头看向她,俊朗的侧颜有丝倦意,懒散的眼皮掀起,眼底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犹豫半响,他开口询问,“徐向迩?”
“是我啊。”她掏出手机录像,“只是吵架而已,又不是分手,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陈弋用手支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拥有什么。”
他低垂下脑袋,近乎叹息道:“昨天有条小鱼死了,你也不在。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所有故事的结局了。”
往常高大的人,此刻蜷缩着,徐向迩的手指摸着陈弋头顶翘起的发丝,哄道:“什么结局?”
被抛弃的结局。
他抬眸,盯着她看,沉默半响,“算了,我要回家了。”
什么就算了。
陈弋猛地起身,把徐向迩吓了一跳。
行吧,那就回家。
陈弋虽然喝醉了,但行走平稳,自己乖乖坐上副驾,扣上安全带,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
徐向迩放弃和醉鬼沟通,甚至他的安静,让她莫名生出恐惧与担忧。
这个状态算得上好吗。
二十分钟后,回到陈弋的家。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没等徐向迩停好车就已经自己先下车,输入密码后进入房间。
徐向迩发觉他有自己的行动轨迹,进屋后直接走进洗手间,她靠在门外,听着他在里面洗漱,没过一会,陈弋出来,前往二楼的房间,换了一身睡衣出来。
接下来会干什么。
徐向迩好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去鱼缸前看鱼,每个鱼缸都看了几分钟后,陈弋回到沙发,用遥控器把全屋的灯都关掉。
就那样坐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半小时。
连徐向迩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陈弋掀开被子,躺在沙发上入睡。
她静悄悄地移到沙发前,对着那张冷冷的面容自言自语道,“怎么喝醉之后,这么乖啊。”
徐向迩起身,准备去二楼的洗手间洗漱,可却在楼梯上,心怀不安地回头看了陈弋一眼。寂静的蓝光落在他的身上,鱼群在鱼缸里摇曳。
她的心跳停了一瞬,突然明白了陈弋刚才的行为。
或许这么多年,她没出现的生活里,他就是这样独自在深夜里发呆,不会玩游戏,不会看电影,也不会有人陪他养猫。
徐向迩顺着楼梯扶手滑下来,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陈弋睡觉。
她想错了,陈弋与她是决然不同的人,她走到现在,只是因为原本足够幸福,可陈弋呢,他是独自走到现在的。
/
次日是周一,徐向迩难得狠心请了一天的假。
她坐在沙发旁,等着陈弋醒过来。
陈弋睡觉时,总是皱起眉头,眉间的皮肤纹路透露出隐隐的不安与愁闷。
徐向迩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摸过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晃神之间,陈弋侧过身,揪过她的手腕,她被拉近的同时,陈弋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
不是噩梦最好。
直到九点,陈弋才慢慢悠悠睁开眼,宿醉让他头疼欲裂,挣扎着起身。
徐向迩找准机会,对着他的脑门猛拍了一下,发泄地询问,“陈弋,喝那么多干什么?”
她的力道没有造成什么反应,陈弋缓了两秒,再度起身,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我还没睡醒?”
“当然是有话和你说。”
陈弋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他背过身去,钻进薄被里,“我不想听。”
她闭上眼睛,被这个人可爱到了,“不想听也要听。”
“不分手的话我就听。”
?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两人根本不在同一频道上。徐向迩皱起眉头,“到底什么时候说要分手啦,你快点听!”
“不分手?那我勉强听一下。”陈弋起来,却意识到今天是周一,“你怎么不去上班,全勤奖不要了?”
徐向迩咬牙切齿,“嗯,为了你,我真没想到我竟然会为了你请假。”
“没事,我给你发更多的钱。”陈弋贴过来,抱着她,“别生气了,以后我不会让你担心我,心理状态都告诉你。”
“少来。”徐向迩甩开他,坐在懒人沙发上,“我要和你说几点要求,能做到的话,再说吧。”
“什么要求?”
陈弋坐起身,甩了甩头发,米白色睡衣让他在阳光下看起来极其温顺。
仍有脆弱感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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