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黎楱眼前的景象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空的漆黑被白色的屋顶和繁茂的树叶覆盖，紧接环形的层层走廊相继出现，电影院、餐饮店、服装店......
行人交错，黎楱重重砸到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商场内部。看到商场中间高大的绿树，黎楱便确认了地点——芊芊百货商城。
虽然叫“商城”，但使用面积并不大，地面有五层，负一层是大型超市，负二层是停车场。
商城外表老旧，还废弃了一部分，又位于市区的边缘，人流并不大。
小学初中时，黎凤眠经常带她来这里看电影。
黎凤眠喜欢看小众的文艺片和艺术片，市区内只有这家商城的影院排片多，能满足她的需求。黎凤眠喜欢的那些影片她都看不懂，因此经常睡着，醒来时要么在黎凤眠背上，要么在车里。搞得黎凤眠经常为她的审美担忧。
想起黎凤眠，黎楱又开始难过，同时也生出更强的行动力。
她再次环顾四周，寻找童霜语的身影。
童霜语在电梯二楼通往三楼的电梯上。
黎楱急忙赶上。反正现在没人看见，她直接穿过行人，跑了上去。
童霜语穿着常服，低扎着头发，头上戴着蓝色的发卡，手里拎着四倍奶茶，眼神放空，似乎在想些什么。
黎楱跟她的联系已经断开，摸不清她的想法，只能暗中猜测。
难道另外三人也在这里？她们和好啦？黎楱往好的方向猜，正巧余光也瞥见了四楼的几个人。她们走在廊道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何韶宜依然粘着周倩，周倩挽着胡安安。
黎楱本以为童霜语也要过去找她们，谁知她却在三楼绕了一圈，像只幽魂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到另外三人进入电影院，童霜语才上顶楼，但也没进去，而是坐在影院对面自助餐厅的休息椅上。走廊正好有个高高的宣传板，从这边看，正好挡住了电影院入口。
童霜语坐了一会拿出手机，点开购票小程序，查看自己的订单。
她买的是《罗茜和克莱尔》，一部外国电影，讲述的是一对好朋友的故事。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人生选择不同而分道扬镳，中年时重归于好，并各自获得成长。最后两人坐在公园的湖边，看着夕阳，约好第二天一起吃晚餐。
黎楱曾经和黎凤眠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影片拍摄细腻，画面唯美，情节动人。
童霜语点开订单界面又关闭，如此重复了好几次，黎楱才发现她可能是在看时间。
影片开场事件是15:45，现在的时间是15:10分，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黎楱还想研究个明白。童霜语忽然深吸了一个气，低声说了句什么，拎起旁边的奶茶，走向电影院。
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手将奶茶袋子握得很紧，黎楱感觉她在紧张，悄声说：“没关系的。”尽管童霜语听不到。
通过童霜语的一系列举动，黎楱猜测她是想跟她们缓和关系。
假装偶然买了同一场电影，假装她优惠券快过期，不得已买了四杯奶茶。
黎楱看见她在社交软件上搜索了奶茶店的优惠券信息，
“奶茶店优惠券怎么获得？”
“xx茶优惠券怎么提前过期？”诸如此类的奇怪问题。
黎楱跟在童霜语身后，心里忍不住叹气。这时，童霜语突然停住了。黎楱跟随她的视线望去，三人已经检票完成，走入了通往影厅的通道。
她们看的不是同一场电影。
童霜语急忙拿出手机，翻看影厅的排片，找到时间最近的一场，点开，显示停止售卖。
童霜语又不甘心地了几下，却无济于事。
黎楱看到童霜语望着检票口，神情悲伤，就像她第一次在空教室里看见她的那样。那时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玻璃。
黎楱忍不住安慰：“没关系的，还有机会的，反正你们还在同一个学校，而且以后......”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因为童霜语死了，没有“以后”。
“等.......等等，没事，还有办法。”黎楱边说，边在脑海中搜寻解决方法，但很快又意识到，这是童霜语的记忆，而她无力改变过去。
童霜语轻声叹了一口气，收起僵硬的笑容，将手里的奶茶全部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引得检票员侧目。
童霜语转身准备离开，黎楱正要跟上，突然整个人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她走来，擦过童霜语，穿过她的身体。
大人是黎凤眠，小孩正是她自己。
黎楱听不见黎凤眠的声音，只看到她带着笑容，对着身旁的自己说着什么。她忍不住跟在她们身后，注视着自己的妈妈。
她模糊地记得这天，她刚上初一，上午去弓箭馆做了训练，下午黎凤眠带她去看电影，结束后两人去一家西餐厅吃了饭。
这时的黎凤眠身材微胖，穿着针织衫搭配着休闲裤，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眼角已经有皱纹。
她牵着自己买了两桶爆米花，走向检票口。黎楱再次跟过去，看见通往影厅的走廊一片漆黑。小时候的自己走在黎凤眠前面，没入黑暗中。黎凤眠落后一步。
“妈妈。”黎楱鼻头一酸，忍不住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黎凤眠忽然转头，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黎楱心里一惊，不可置信，“你......能看见我吗？”又急忙问道，“你去哪了？我要怎么找到你？”
黎凤眠并未回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看黎楱，又像是在看她身后。黎楱转头，发现童霜语直直站在电影院入口的地方。
她穿着场域里的那套衣服，脸上布满了伤痕，眼睛好像蒙着玻璃。
黎楱听见黎凤眠说：“谢谢你啊。”她回头，黎凤眠半边身体消失，检票员则着对着她点头。
黎楱想去问问童霜语。她刚上前一步，童霜语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嘶哑的响动。她听不太清，小跑着上前，童霜语的身体突然爆炸成一堆发光的碎片，堆叠在地上。
“童......”黎楱还没来得及念出完整的名字，脊骨一痛，好像有某种东西钻入她体内，随着骨头游到内脏，她想吐，胃部又开始燃起烈焰，一直往上，烧到喉管。
黎楱头晕目眩，几乎要窒息，奋力挣扎攥取着空气。
四周一片漆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身体里的火焰重归安静，她陡然睁眼，白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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