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之后,逢焉城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回头岭白雪满山,春秋渡冰封千里。雾气弥漫,大街小巷白茫茫一片。城东江岸,青松林前,一座五层古楼高高矗立。渔人远远望去,指指点点,都说这楼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却也有不少客商模样的人说,这楼早就有了,从前是家无名古董店,现在却成了一处私宅。有人不知这一变故,还想再进店典当,可从早走到天黑,都愣是没能近前,抬头一看,那古楼连同森林仍在遥远天际。
妖王近来心情上佳。重建古楼时,他顺手给这一带设了个结界,从此过上了清静悠闲的日子,不是和苍名饮酒对诗,就是在屋顶上用弹弓打恶妖恶鬼。那些夜半去城中偷鸡摸狗的妖鬼,从此个个都绕着森林走。
未辞十分满意,派出几位手下,在他遍布九省三十六州的铺子里精心挑选了一批奇珍异卉带回中原,自己亲手将古楼专心致志地装点了一番。
然而今日未辞百无聊赖。古楼里飞瀑成冰,水面如镜,唯有远处的温泉仍旧汩汩流动,热气蒸腾。未辞坐在一根粗壮树枝上,背靠树干,懒洋洋地雕琢着一件手工。
今天清晨,天色未亮,苍名就悄悄爬了起来。未辞感觉到身侧的人在蹑手蹑脚地下床,却只是动了动嘴角,装作继续熟睡的样子。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之后,似乎有双微凉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接着便没了动静。
轻柔的触感让未辞心头一颤。睁开眼时,卧房内空无一人。古楼仍然修建成贯通的样式,从底层的厅堂直通高高的天花,而两人的卧房位于古楼石壁的最高处,如同石壁上雕出的露台,俯视楼内万水千山。窗户敞开了一条缝,苍名是翻窗户走的。
未辞无奈地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不知将军今日又有什么要务,只是每次她怕吵醒妖王,就直接逾窗而走,一举跳下五层楼。未辞强忍住才没有对她说,这样实在是很像……偷情?
床头放着一本银白色的册子,早先这是一本破破烂烂的百强谱,如今被变成了质地考究的书卷,上面记满了两人写给彼此的留言。未辞随手翻开最新的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舒展潇洒的大字:
未辞哥哥,距逢焉城百里处有鼠灾,农户粮仓不保,本将军与希声一同前去捉拿鼠精,小事一桩,不必挂念。苍名留。
读罢,未辞轻笑一声,放下书卷,随意地束起高高的马尾,身上的寝衣还散发着温存过后的气息。昨晚苍名钻进他的怀中,像花猫找窝一样拱来拱去,却只用手指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对他的燥热喘息和低声询问置之不理,很快就沉沉睡去。妖王当时便猜到,她今天一早又要去捉鬼降妖了。
闹鼠灾的地方距离逢焉城不过百里,按照舞将军的风格,今晚月亮升起前,苍名就能回到古楼。趁着白天无所事事,未辞站在衣阁之中,一手抱着膀子,一手捏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穿哪一套衣服才能让苍名眼前一亮。
忽然有仆人来报,古楼门外有个拄拐的男子来访,守门的小妖不认得此人,但见他没有被结界阻隔在外,特来向妖王大人禀报。
未辞漫不经心地将无律放了进来,眼睛仍停留在一套套精美衣服上。无律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他的金车不见了,问妖王阁下有没有看好苍名。见未辞淡淡的不理会他,无律只得从头道来,说早上一睁眼,发现停在息园三坊后院的金车凭空消失了,希声也不见踪影,所以才来古楼问问苍名在不在。
未辞说:“不在。”接着就开始挑选搭配华服的束发锦带,两手各拎着几条比来比去。
无律问道:“是不是两人一起走的?”
“嗯。”
“这就对了!”无律一拍大腿,用拐棍点着地面说道,“她们两个,她们两个……把我的金车开走了!”
未辞发出了一声嘲笑。无律便气哼哼地回去了,一路上嘴里嘀嘀咕咕,一会儿说两人开走了铜铎派前任师尊的专用马车,一会儿又说两人不够意思,出去办事也不带上他,难道是嫌他聒噪又没用不成。
无律的声音渐行渐远,古楼重归静谧。未辞慢条斯理地梳洗更衣,盘算着今日要做哪几件事,忽然想到苍名是去捉鼠精,一时间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十分悲伤。苍名曾转世为一只狸花猫,狸花猫去捉老鼠,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千年之前,苍名在中原一战里死去后,未辞开始了漫长的寻找。某一年,他踏过一片田野时,一阵海棠花瓣像落雪一样飘零,落在他的发丝和肩膀上。他抬起头来,发现一棵海棠树亭亭站在他身后,仿佛在凝视着他。那一刻他心有灵犀,明白这是苍名的转世,于是在树下坐了多年,直到花树枯萎。
再度踏上寻找之路后,未辞走过一片蔚蓝色海面,忽然海风拂面,温柔缱绻,好似轻抚。未辞便留在海边,每日随海风练武,或静静坐在风里,无声诉说。而海风也来来去去,吹起浪声,仿佛在回答着他。
后来沧海变为桑田,海风也不复存在,未辞只得离开那里,再次去人海中寻寻觅觅,没有寻到人,却找到了一只胆大的狸花猫。
这只狸花猫对他有一种前世带来的熟悉感。未辞蹲下来看它时,它就凑了上来,暖和的猫身紧紧贴着他,绕着他一圈一圈走着。猫的尾巴时而勾着他的肩,时而拂过他的手臂。
未辞轻轻托起狸花猫,举到眼前看着。狸花猫的大眼也回看着他,同时配以楚楚可怜的微弱叫声。未辞紧紧抱着猫,去鱼铺里买来各式各样的江鱼海鱼,看着小猫啃鱼,心里全是疼痛的怜惜。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猫每天夜里偷跑出去,和夜猫成群结队地打架,清晨再依靠着美貌的外表,去街头巷尾的人家里骗吃骗喝,最后再跳回到未辞的卧房里,整个白天乖巧地卧在他身边,制造出被他喂养的假象。这只猫不但不楚楚可怜,反而在猫群里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几年之后,狸花猫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未辞心里空空荡荡,云游四海。此时,苍名已经转入最后一世。
漫长的一千年,在妖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整天里,他的心里涌现出强烈的思念和不安,他生怕苍名又忽然消失。好在月出时,窗户发出了轻轻的咔嗒声。
一双手从背后蒙上了他的眼睛,淡淡的传音唇脂的甜味从他耳边飘了过来:“哪里来的大妖,快快随我走一趟。”
未辞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一手覆盖上苍名的手背,害怕而柔弱地说道:“有话好说,女侠是要劫财还是……?”
苍名松开手,踮起来的脚尖重新落地,含糊地说:“这次就放了你。”未辞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环上了她的腰间:“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和希声回来时,顺便吃了息园三坊的酒菜。”苍名点了点他的喉结,“妖王大人晚上吃过了吗?”
未辞唔了一声,幽幽地说:“将军的行踪易发神秘了,早上起来就不见了人影,一整天也不传音一声。”
苍名一回来就留意到未辞今日打扮得格外清雅俊朗,风度翩翩。她装出惊讶的样子狡辩道:“妖王白天日理万机,还要忙着梳洗打扮,怎么会想起我?”
未辞俯下身来,鼻尖碰着她的耳边,声音变得危险而沙哑,带着咬牙的恨意控诉道:“我一直在想你,也一直在看着你。”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苍名的皮肤上,激起了一阵轻微的战栗。
未辞细致入微,察觉到她的变化,轻轻弯起了唇角,单手抱起她,纵身跃出卧房,掠过五层之高的空旷,落在古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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