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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陈三愿

小说:

胭脂雪瘦

作者:

杳杳云瑟

分类:

悬疑推理

第6章陈三愿

006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池水迅速淹没蓝裙乌发。

夕阳被枝叶筛过支离破碎洒在男人冷白的面上。

池水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却落不进那人深不见底的眼中。

刻在脑海里的她的最后那个眼神交织着天边金橙色的霞光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景福屏息凝神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身侧看到男人一双眸紧盯着水面鼻尖上隐约溢出了汗。

随着夕阳渐沉他轮廓将近一半埋在阴影里连带着眼里真正的神情都难以窥视。

一个激灵景福如梦惊醒转身朝那惊羽卫厉声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捞人!”

惊羽卫听命于天子闻言一凛望向那长身玉立的身影见陛下脸容淡漠始终未言语显然是默许即刻动了步子一个接一个的猛子扎进水下。

不一会儿下去的惊羽卫接二连三浮出水面屈膝跪了面露难色。

“启禀陛下水下没有娘娘的踪迹。”

“回禀陛下属下这边也没找到……”

“陛下娘娘这是……凭空消失了?”

男人听到这朝着荷花池看了一眼眸光淡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长腿一迈步至池水边腰间环佩敲击叮响。

金色的夕阳斜照秋水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出一道沉眸负手注视水面的身姿。

男人一头缎似的乌发披散而下脑后以螭龙形的玉扣扣着两边坠了金珠玉片交错串起的链子下来漆色的长发和金玉链一同垂于挺窄的腰身微微摇曳洒落无边矜贵。

水面上尚未清理的残荷被风吹动一滴水珠滑过花瓣滴入池中。

一池波光蓦地碎了。

男人眼睫一颤倏地扬起长眸声冷更甚:

“传令下去立刻巡视宫中每一处水源一旦发现她的踪迹不必以礼相待即刻捆了到朕跟前。”

“是!”

惊羽卫领命而去身影如鬼魅迅疾似风消失在皇宫中的各个方向。

岸边有人端来太师椅。

谢不归撩袍面临荷花池

男人的脸色被水波映着白得微微反光修长的手端一盏茶热茶腾腾的云雾模糊了男子的面容。

其腰背修挺如一株茕茕的玉桂仙气和寒气勒住花梢生长。

冷烟蔽月惊落霜

华。

于他身侧静静地放着一个火炉火苗在炉膛中燃得极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炉子上置一瓮口窄肚大却不知里面盛了些什么。-

宫中无人处河水寂静一团乌黑突然浮到水面上如墨发丝晕染开来。

黄昏渐暗的光影里她发丝笼盖下的脸惨白如鬼假如有人看到定要当场吓昏过去。

“好冷……”

刚上岸便打了个冷战。

拧去衣裙里多余的水分腕上纱布浸水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开裂疼痛钻心却没时间处理。

在心中记下这四周景色她一会儿还得原路游回去免得叫人知道她探出了荷花池下有密道一事。

方才的那一出确实是她自导自演。

一出投水自尽的戏码。

谢不归的聪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以此计只怕蒙蔽不了他。

这个想法其实自她在路上听说郑兰漪落水谢不归寻她问话时便有了。

正所谓将计就计。

铤而走险一试果真发现了一处密道便在那荷花池下深约三尺处。

其实南照宫中也有许多这样的密道她小时候常用这个法子溜出去玩不知挨了阿母多少训。

不过大魏皇宫比南照王宫要大许多水路四通八达要慢慢试出哪一条密道才是通往宫外的正确的那一条怕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只她也别无办法。

歇够了气正打算入水原路返回突然一盏荷花灯映入眼帘。

只此一盏孤零零地飘在水上格外醒目打着旋儿地顺水而来也让她确定了自己是从上游到了中下游。

一阵风吹来那灯悠悠地转了个向忽然一动不动被岸边的芦苇拦截。

芊芊脚步一动朝着那灯走了过去。

莲花灯栩栩如生花瓣轻柔展开。中间有个小凹槽

仔细一看里面蜡烛完好无损。

郑兰漪并未将谢不归的发丝藏入其中顺水而下。

甚至连灯也不曾点燃。

那女子对他冷心冷情不为所动。

芊芊看着看着眨了下眼一抹苦笑在脸上划过。

原来我和你。

都不曾得偿所愿。

……

“哗啦——”

芊芊自水面探出头浅色双唇微张吐出一口池水。

憋足最后一口

气,又一头扎进水里,朝着岸边游去,手摸到垒砌的山石,身子靠上去。

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脚步声漫过,身前倏地罩下阴影浓长。

来人白袍缂丝,靴修五爪龙纹。

她眼睫一颤,水珠顺着长睫滴嗒嗒落下来,视线突然一片水光跌宕,模糊的疼痛。

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的手。

修长,洁白,骨节明晰,指间晃晃的一枚玉扳指温润,雕饰龙身蜿蜒,精美绝伦。

谁不想与这样的手轻轻交握,感受其每一根手指的温度,薄白的皮肤底下是不是跟她相同跳动的脉搏。

她想不明白,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闲,闲到在原地等着她出水。

看她满身狼狈,措手不及的慌乱、局促,而他衣冠整洁平稳淡漠。

此情此景,莫不如当初那风姿玉洁的郎君手持书卷,同她娓娓道来的那个故事——守株待兔。

他和她,不正是故事里不费吹灰之力的猎人,和那兜兜转转回到原地的兔子么?

“戚妃的水下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能叫朕的惊羽卫遍寻不获,

男人开口,嗓音淡极,视线居高临下,落一层厚雪般笼罩着她,碾过十足的威压。

“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陛下……谬赞。

她顿了顿,顶着他压迫感极强的目光,轻轻战栗,艰难地爬上岸。

庆幸他并未觉察她真正的意图,同时也心惊于他这一份可怕的耐性。

她身子湿透,裙子沾了淤泥,腿灌铅似的沉重,走几步便停下来,低着头,脚趾缩在一起。

大抵是湿透的衣衫太贴身,曲线毕露,而他视线存在感又太强,频频落在她身上。

大概,是觉得不洁吧。

他是端正高洁的君子,一向是极爱干净的,是那手上沾了些灰都要反复搓洗,恨不得搓下一层皮的人。

她尴尬窘迫得不敢跟他对视,喉咙都开始作痛,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着,借此逃避他的目光。

“还不给你戚妃主子披上。

突然,冷淡稍锐一声,男子轻扬下巴,景福便立即捧着一件干燥柔软的外袍,动作恭敬:“奴才给娘娘披上。

她还怔着,皇帝又点了一小太监,令其取下炉子上的瓮,倒出里边儿热气腾腾的深棕色汤水,盛于碗中。

他面不改色看着小太监双手捧着那盛了汤的碗,呈到女子身前。

“喝了。依旧冷淡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

“不喝。”

她敛了眸接过外袍披在身上冲景福感激点头对这气味难闻的汤水避而远之。

“还是朕亲自喂你喝?”

芊芊闻言指尖抵在掌心牙齿陷入唇瓣啮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眼睫轻颤因沾水而极黑一掀长睫两泓比秋水更清的眸瞪视着他。

“你最好听话。”谢不归转动扳指盯着她眼里警告意味很强“朕不想看到明日宫中多出一具尸体。”

所以他会留在此处不过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没能如陛下之意死去失望吗?”

唇角上提漾开一抹笑秋水翦了的眸湿润弥漫夕阳一照便是光华生动。

还在意吗?她的生死。

如果不在意递衣送汤是为何

“其实你不必理会的。这对你来说很无关紧要不是吗。”

早就该与他无关了她的一切。

“嗯你是生是死确实无关紧要。”

他淡声没否认只抬了头眸光远凝着“朕不过是不想糟蹋了令皎的心意。”

心倏地一紧。

令皎。

能让他如此亲昵唤的会有谁不过是在水阁那个他最爱的人。

令皎是那女子的小字是么。

她怔了一下视线落向那一池秋水琢磨他话中含义忽然灵犀在心。

郑兰漪为他放过灯。

指尖一颤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

水灯的寓意便是为人拔除恶业、退散凶灵手上沾过人命的更要放入发丝作为替身去往阴间代之受过。

他若是见她溺亡而不救便又造了一桩恶业郑娘子为他放的灯也就没了意义。

今日他还肯在意她的生死全因郑兰漪那一盏寂灭的水灯。

该有多熟悉他只一句话便懂了那背后的千回百转柔情绵绵。

为她屠刀举得却也放得。

突然好恨。恨这样的他。

可是她恨的究竟是恨这温柔本身还是恨这温柔不属于自己?

一笑却是不再矫情接了那碗一饮而尽。

谢不归眸子淡漠端凝她却一顿见她包着手腕的纱布脱落一角其下伤口一晃而过狰狞外翻的皮肉被水浸得发白透一丝刺目的红。

男人垂在衣袖下的手微紧指尖蜷缩起来骨节泛出青白之

色。

耳边吞咽的一声声清晰他视线不由自主追随过去落在女子修长的颈上一手可握的苍白脆弱。

“咳咳……”

她忽然有些呛到肩微收锁骨线条突出随着咳嗽而不住颤动。

薄薄衣衫紧贴勾勒出胸前弧度洇水后的蓝衣衬得皮肤极白。一颗水珠沿了锁骨滑下融进那可盈一手的雪腻酥香。

他移开眸子突然有些燥热。

待饮罢她脸上浮起薄薄一层血色身子也不如初时那般抖得厉害。

谢不归自太师椅中起身与她擦肩莫名的沉默压抑长睫洒落阴影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说甚嘴里苦涩侧了眸目送他信步离开待那好闻的薄荷香一点点抽离干净连行礼也忘却。

他走一干侍从也即快步跟去独剩景福。

“陛下初登大宝想是先去含章殿处理政务了娘娘快些回宫吧好生歇息当心着了凉。”

今儿这一出虽是有惊无险却是把景福吓个够呛还没松一口气。

突然“砰”!汤碗自女子手中滑落跌在地上

“娘娘……?怎么了没受伤吧?”

却见她睖睁着眼一眨不眨望着谢不归离去的方向。

他走的那一条路却是沿着水的下游。那前面就是……

芊芊提起裙摆风一吹湿透的衣裙贴身一阵刺骨的冰寒。

却不管不顾裙裾摇曳鬓发滴水朝着那个方向发足狂奔。

恐惧挤压整颗心脏“砰砰砰”往每一根血管疯狂泵送着血液。

尖锐的念头在叫嚣

不不能让他发现发现那个东西……

一定要在他看到之前阻止他!-

因是便服出行未曾准备辇轿是以皇帝缓步慢行。

未远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清脆叮响谢不归停步回眸。

视野中映出一个朝他跑来的身影。

乌黑的发笼着淡淡蓝色光芒的裙如从茧子里挣出的蝴蝶一如当年初见。

她鬓发间的银饰响声清凌停在他身前苍白的脸有了血色弯着腰微微气喘: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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