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的合祭将侑祭天地山川风雨一众自然神、岁祭天乙至帝辛的三十一位先王及四十余位先妣。
通过烧灼甲骨,将预先选定的祭祀日期、可供选择的伴祭方法、预备祭品及数量呈现给神明过目,神明则用甲骨断裂的“卜”字形兆纹来作出回答。
为确定具体的方案,贞人群体举行了大量的占卜,烧灼过的甲骨堆满了宗庙。
祭祀最终定于新岁第一个乙日举行,用十牢、十五小牢,二十头黧色的牛、三十头无杂色的羊、十头白色的牡豕,鲔鱼一尾、鹿六头、麇三头、青廌二头作为祭神之物,并鬯酒十六卣、黍、稷等作为伴祭。
主祭们正聚在宗庙前,翻看卜甲,拟定祭祀流程,分配具体事务。
巫离从其中捡起一片卜甲,皱起眉,鸟雀一般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别的也就算了,这条鲔鱼是谁占出来的?最讨厌杀鱼了,黏糊糊的,唉。我看看……真是的,又没有刻名字,不是早就跟贞人涅说过许多次了吗?为什么总有贞人不刻上问卜人的名字?真没规矩。”
“每个人习惯不同,再说看刻痕也能知道是谁吧?”巫隰打圆场道,“听闻鲔鱼是上旬捕到的,白色,约八尺长,近来已很少见到了,因此才打算作为祭品献上,也是对先王的一片心意。”
听闻武丁王的时代,河水中还有许多鲔鱼,一次捕捉到十余条都是常事,可随着降雨减少,草木变更,鲔、象等物都逐渐南移,如今几乎见不到了。
巫即道:“但距离合祭还有两月,鲔鱼娇贵,难于饲养,巫离的担忧也有道理。”
“若有意外,到时再请贞人占问,可否用他物替代。”白岄安抚道,“若不可替代,就命人铸一条鲔鱼献给先王吧。”
巫罗笑道:“倒也是个好方法。”
说起这个,巫隰补充道:“几位旁系先王的族邑铸造了一批吉金,将一起作为祭品掩埋。”
周祭系统将旁系先王排除在外,引起了身为旁系先王后裔的贵族们的积怨,如今为了安抚、拉拢他们,恢复岁祭,自然要一视同仁地对待众位先王。
“似乎在族中一片陶瓦上见过记载,过去也有以埋葬吉金代替人牲的做法。”巫即低头思索,“不知什么时候又断绝了。”
白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想必是‘神明’不同意吧,就渐渐没有人这样做了。”
巫率提着酒器走进来,“你们都在啊,我去验看过鬯酒,没有问题,让他们都送来了,先储藏在宗庙内吧。”
他手中提着的是一只铜卣,浇铸成鸱鸮的形貌,有着深圆的肚腹,里面装满微微浑浊的酒液,底部圈足恰好制成猛禽的利爪,顶盖上铸有圆圆的大眼和尖尖的羽簇。
混合了郁金草与黑黍酿造的鬯酒香气浓烈,即便盛放在铜卣中,气味也从盖内渗出来,将宗庙内熏染得满是香草与酒液的芬芳。
祭祀当日天气晴朗无风,今年的冬天并不寒冷,到现在也未有降雪。
由殷君亲自担任祝祭,并执鬯酒侑祭神明与先王,之后由主祭们继续进行各项祭祀。
殷都的贵族、百官都列席在旁,箕子从封邑回到殷都出席此次年终合祭,作为三监的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也受邀出席。
祭祀从日出时分开始,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结束,虽然祭仪繁多、复杂,但流程安排合理有序,主祭与巫祝们配合有度,天气晴好,祭祀中也没有出现突发状况。
圆满结束的合祭,似乎预示着天翻地覆的那一年终于过去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冬季的夜幕早早垂落,殷君和微子启作为主人,亲自相送受邀出席的客人们离开祭祀区域。
“天色已晚,殷都至朝歌需半日路程,恐怕夜间行路不便,卫君与鄘君不如在殷都暂歇一晚,明日再启程?”
霍叔处拒绝道:“不必这么麻烦,兄长们随我去邶地休整一晚就好了。”
白岄和贞人涅处理完祭祀的收尾工作,也带着巫祝们前来相送。
霍叔处与白岄相熟了,笑着招呼她,“巫箴近来与殷君、贞人都相处得很不错啊。”
殷君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对白岄仍有一肚子怨气,可她于神事上并无过错,甚至比巫鹖管理得更好,他无从挑刺,又有贞人涅和微子启在旁相劝,对白岄的态度也就缓和了下来。
管叔鲜瞥了幼弟一眼,“王上很信任巫箴,能与殷君融洽相处,自是好事。”
他随后打量着穿赤色祭服的女巫,她身在殷都,站在巫祝之中、在贞人身旁,与那些商人并无两样,不……或者说,她本就是商人。
性子古怪、心思叵测的女巫,说到底,真的可信吗……?
初春,武王自丰镐前来中原,召白岄至洛邑会面。
车马停在城邑外的田野旁,武王带着太史辛甲与一众随从官员,正远眺面前无垠的原野。
白岄带着巫祝们上前,“王上、太史,不进城邑去吗?”
“巫箴,许久未见了。”武王笑着看向她,“你做得很好,这一年来很辛苦吧?”
“诸多事务,有惊无险。今日得见王上安好,我十分欣慰。”白岄看了看随行的官员,“内史和阿岘没有来吗?我还以为他们会闹着要跟来。”
丽季身为内史,需为王起草、发布诏令,管理作册官们记录事务,本该随行来此。
辛甲答道:“他们也来了,王上之后要去管地朝会诸侯,内史带着你弟弟先行前往管地筹备各项事宜了。”
武王道:“他们见了你,恐怕有许多话要说,平白耽误许多时间。之后再去管地会面吧。”
“巫箴陪我走走吧。太史,你们不必跟来。”
这是天下至中的原野,奔腾不息的河水在此放缓了脚步,蜿蜒流转,分出洛水与伊水,养育出这片地势平坦的沃土。
白岄俯身从田地的边缘捡起一枚破碎的陶片,上面绘有角形的黑彩纹饰,又用朱笔绘出连绵不断的圆弧纹,十分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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