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今日身着玄色暗龙纹窄襟常服,墨发仅用一支白玉簪松松束起。
他本就身量颀长,肩宽腰窄,这般简素装束反倒衬得他清贵出尘,令人见之忘俗。
只是此刻他眉宇间难掩倦意,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压抑的低咳。
他踏进屋内,目光便落在洛菀夕身上。
见她迟迟不语,他只与她短暂对视一眼,便收回视线,径直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挥手屏退慧默等人后,他自顾自斟了杯茶。
“夜里饮浓茶……怕更难安眠。”
洛菀夕寻不到合适的开场,只得用这样生硬的话打破沉寂。
梁浅端茶的手在唇边顿住。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轻咳两声,终究没有饮下那杯茶,随手将玉盏搁在案上,淡淡道:“有话便直说罢。难得主动请朕来,总不会只为关心朕饮茶。”
洛菀夕本也不是刻意关心他,只是想起那夜他将裘披让给自己,如今又染了风寒,心下过意不去才多言两句。
见他并不领情,她便不再迂回,沉吟片刻道:“今日请陛下来,确有些事想请教明白。”
梁浅轻哼一声,“不必说得这般客气。普天之下能唤朕来问话的没几个。既然来了,想问什么便问。”
洛菀夕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既得他首肯,便直言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将我禁足在此时是如何说的?”
梁浅淡淡反问:“朕说了什么?”
“陛下说丢失了一只扳指,疑心是贫道所取。您让我留下医治不眠症,允诺痊愈后便放我离去。”
梁浅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确有此事。”
见他这般敷衍,洛菀夕追问道:“那如今为何又封我做淑仪?”
“淑仪不好么?”梁浅挑眉看她,“嫌位份低了?”
洛菀夕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洛菀夕索性挑明:“我想知道,陛下封我做淑仪,究竟是何用意?”
“用意?”
梁浅轻笑一声,“朕能有什么用意?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华,道长却来质问朕是何用意。怎么,做朕的女人就这般让你不屑?”
“做……你的女人?”
洛菀夕没想到他竟能荒唐至此。
她气急反笑,指着自己提醒道:“陛下莫非忘了,贫道是道人,是进宫为丽太妃医治眼疾的道医,岂能成为陛下的妃嫔?传出去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道人?”
梁浅抬眼看她,指尖轻轻摩挲玉盏,唇边泛起一抹讥诮,“道长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信了?你究竟是哪门子的道士,非要朕当面揭穿?”
他冷笑了两声,“在朕眼皮底下装神弄鬼的,还没有人能瞒天过海。你,也不例外!”
闻言,洛菀夕心口猛地一紧,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羞愤与恐惧交织。“陛下何出此言?您究竟知道什么?”
梁浅将手枕在案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凝眸望她:“你想让朕知道什么?”
这言下之意,便是他早已洞悉一切。
洛菀夕闭上双眼,黑暗中仿佛看见死神在向她招手。
她深吸几口气,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是她开的头,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话已至此,不如问个明白,纵使到了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睁开眼,她索性破罐破摔,目光直直迎上梁浅冰冷的眼眸:“既然陛下早已识破我的身份,为何不杀我,反而要将我养在这深宫之中?”
梁浅笑了:“你很想让朕杀你?”
洛菀夕怔然与他对视,竟从他清冷的面容上看出几分真实的试探——
仿佛在杀与不杀之间,他是真的犹豫过。
有犹豫,便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洛菀夕身子微微后倾,半晌,嗡声道:“若不留着……也可以放了。”
梁浅却嗤笑一声:“放了?”
他倾身向前,压低嗓音,“放了你,朕若想再寻你,该去何处找寻?”
“寻我?寻我做什么?”
洛菀夕觉得这话问得蹊跷。
梁浅没有回答,也不再追问,只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轻笑道:“与其放了,倒不如杀了干净。”
这话说得举重若轻,却让洛菀夕脊背发凉。
她正思忖该如何求饶,又听他沉吟道:“不过杀了……又哪有活着有用?”
“是是是,杀了就没用了。”洛菀夕在心中连连附和,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我对陛下究竟有何用处?”
梁浅并未看她,只垂眸凝视案上玉盏,若有所思道:“是啊,你对朕有何用处呢?”
沉吟片刻,他缓缓抬眸,唇边噙着一抹苦涩的笑意,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你对朕的用处,大概就在于……你永远不会爱上朕,不会纠缠朕,不会索要朕的真心,也不会以真心待朕。你有一颗万年都捂不热的铁石心肠……看似危险,实则最为稳妥。”
洛菀夕紧蹙眉头,不解这些算什么用处。
好在梁浅接下来的话给了她解释:“如今朕身边多的是心怀叵测之人,想用美色迷惑朕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各怀鬼胎,各有算计。若朕身边一直空无一人,朝堂上那些大臣更会无休无止地叨扰。朕累了,不想再费心辨别真心假意,也没兴致与旁人周旋。虽然你对朕亦无真心,甚至可谓无心,但朕既已看透你,便不算难对付。所以,朕选了你。”
这番说辞,听来倒也合理。
照梁浅的意思,不过是拿她当个幌子。
可若只是需要一个幌子,为何偏偏是她?
她已听过他太多诡辩,从前是不愿揭穿、不敢揭穿,只得装傻充愣。
但如今既已无路可退,便只能孤注一掷了。她不再伪装,径直揭穿他:“陛下这些话,未必全是真心吧?”
梁浅抬眸,目光带着警告直视她:“你想说什么?”
洛菀夕想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知道那个困扰她许久的真相。
“若陛下只是想找个傀儡,天下间比我听话、比我貌美、比我合适的女子何止千万?可您从一开始就找尽借口非要留下我。我自问并无过人之处,更不曾用什么邪术迷惑陛下。思来想去,我唯一与众不同的……”
说到此处,她忽然低头沉默。
心口跳得厉害,可话已到嘴边,怎能咽回?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凝视他,一字一句道:“真正让陛下执意留下我的原因,是您觉得我像那个人,对吗?”
梁浅的目光骤然凝固在她脸上,那双朗若星辰的眼眸此刻寒光凛冽:“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难收回。你可想清楚了?”
既已至此,若不挑明,单凭她自己,又如何能窥见真相?
她沉默片刻,缓缓又道:“从初见那一刻,您就觉得我像她。即便我戴着假面,您也在深夜醉酒时一眼认出了我。您与她数年夫妻,一朝反目,对她既存着爱,也埋着恨。您把我当作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恨不能又爱不起。您将对她的所有爱恨都投射在我身上……可我不是她。我告诉过您,我不是她。即便……”
她说着,忽然抬手揭下了脸上的假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为求一条活路,她舍弃了所有伪装。
她用这些时日听来的零碎传言,拼凑出梁浅与那个女子的故事。
她知道梁浅留她在身边,是因她与那人相似。
可她必须让他明白,她不是。
她指着自己真实的面容,对他道:“是这张脸,对吗?您曾经爱过的女子,就长着这样一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对吗?可即便现在我以真容相对,我也不是她。我对你们的过往一无所知,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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