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霁未能追到小侯爷,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依照小侯爷与明华公主的关系,那份情信用不着半个时辰,就会出现在公主的案上。
公主若看了情信,那日前他说得那些话,都会变成谎言。
贵妃娘娘还会许下这门婚约吗?
更麻烦的,是太子殿下。
他会被认定是崔尚书一党,于公于私殿下都会视他为处心积虑的奸佞。
很快,他就会既得罪了崔府,又要见罪于公主与太子,未来灰暗惨淡的仕途仿佛就在眼前。
寒窗十年,不能只是这个下场,他阴沉着脸,将压在书案最下边的那份检举信抽了出来。
惟今之计,只能在公主和贵妃发难之前,先撇清与崔氏的关系,或许能博得太子青眼。
那份情信,小侯爷本想直接送去昭和殿,半路却被东宫的侍从拦下。
东宫书房里,太子皱着眉,一目十行略略浏览后道:“这东西不能给云棠看到。”
“为什么?!”小侯爷跳了起来,他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弄来的!“阿棠看了这个肯定就不会选这伪君子当驸马了!”
“历来公主婚嫁,从不会因个人好恶而定,这道理你不懂?”太子道。
小侯爷耷拉下肩膀,坐了回去,“那按你的说法,阿棠是非嫁他不可了?”
阿棠,阿棠。
这亲昵的叫法叫得太子耳朵难受,他眼尾带刀般地瞥了一眼小侯爷,“她嫁谁,我说了算。”
“你有办法?!我就知道这么多年兄妹,你肯定不会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快说说,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来人。”太子嫌弃他太吵,唤来宫人,对小侯爷道,“前些日子你看上的东宫烧陕菜厨子,赏你。还有张千英的那副山水画,你也拿走。”
“真的?!”那厨子他要了好多回,太子都没给,因为云棠也喜欢吃那厨子做的菜。
“都拿走,你也走。”
小侯爷被这突然的富贵迷了眼,高高兴兴地跟着去捞人捞东西了。
反正阿棠的事,太子肯定会管到底。
太子将人打发走后,看着那份情信,嘴角嘲讽地一勾。
随即写了一份字条秘密送到了户部沈侍郎府上。
明日大约是有好戏要开场了。
*
第二日,晨起时乌云重重,天色昏沉,是个雷雨天。
云棠昨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如今眼下一片青黛,频频打哈欠。
想了半宿,还是没想出来个万全的主意去推掉这门婚事。
她正梳着乌发,听雨快步走了进来,覆在公主的耳边,小声说话。
“贺大人在平章台被打了板子,说是因为弹劾崔尚书贪污腐败。”
“当真?”
云棠瞬间睁圆了一双熊猫眼,她这还没想出个办法,怎么他们先窝里斗起来了?
这当真是喜从天降!
“快!备轿,我要去平章台。”
自从太子从江南回来后,陛下就赐了他监国令,自个儿避入玉霄宫修道修身去了。
如今每日上朝,都是太子在处理朝政。
贺开霁今早在平章台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崔尚书的面,将他写了一晚的弹劾文,字正腔圆地念了出来。
满堂哗然,谁不知这贺开霁是崔尚书的人,当下就有人附和贺开霁大义灭亲,真名士也。
也不乏有些官员觉得他狼心狗肺,放下筷子就骂娘。
太子命大理寺收了他的弹劾文,并要求彻查其中贪腐真相。
未查明真相前,崔尚书需暂居宅邸,不得出府。
而贺开霁,太子让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不为他弹劾,而是责问证据来处时语焉不详,不尽不实。
朝廷命官自有尊严所在,不能由得人随意弹劾诬告。
贺开霁知道那份信肯定是太子送给他的,但他何敢拖太子下水,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屁股生生受了二十板子。
云棠到平章台时,正好看到贺开霁在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青白着脸往宫外走。
每次见到这探花郎都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这倒有几分新鲜。
瞧着马上要下大雨,为着他读过的圣贤书、他的满腹才学,云棠想了想,让侍女给他送了把伞。
一路进到平章台的东偏殿,那是陛下划给太子临时办公、见臣下的地方。
太子正坐在御案后批奏章,他已换下朝服,穿着白色麒麟织金绣花暗纹圆领袍,头戴一顶簪玉金冠,俊颜凛冽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天家气象。
东宫徐常侍躬身肃手,静立一旁。
徐常侍自太子出生起就侍奉在侧,看起来十分懂太子的心思。
云棠没让人通报,悄悄地走进来,还未走到御案边上,太子就知道了。
头都没抬,声如珠玉,“你怎么来了?”
“太子哥哥看都没看就知道是我?”
太子书道功夫精绝,翰墨如流,放下羊毫笔,抬头看她,笑道:“除了你,还有谁能不通报就进这御用书房?”
书房里开了两扇窗透气,外头电闪雷鸣,顷刻间瓢泼大雨落下。
夏天的雨霸道,跟着风就往殿内钻,“哥哥为什么要打贺开霁?”
太子微微偏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为了他才来找我?”
云棠点点头。
今日她有课业,还特意跟太傅告了假,若不是贺开霁闹了这一场,她现在肯定在进学。
太子黑沉沉的眼眸盯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本奏疏,凉凉道:“他才出宫,若是想知道他伤得如何,现在追过去,应该还追得到。”
徐常侍一进来就察觉氛围不对。
他刚出去张罗果品茶点,出去前殿下还如沐春风,不过片刻工夫,这面色就跟外头的雷雨天一样阴沉沉的。
也不敢问,招呼宫女放下茶点果品,就通通退到了殿外。
云棠喝了口热茶,见人都出去了,才道。
“我知道,刚来的时候见到了,看着怪可怜的,我让听雨给他送了把伞。”
太子闻言不怒反笑,靠着椅背,“你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万一传到母妃耳朵里,她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哥哥是太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当心。”
她还斥责自己?
“昨夜我想了一宿,要怎么跟母妃推掉这门亲事。没想到,他今天上朝弹劾了崔尚书。”
“我知道,母妃就是为了结交上崔尚书才要我嫁给贺开霁,现在他这么一闹,母妃是不是,就不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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