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内侍省总管黄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他在帘外停住,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惶恐:“皇后娘娘,奴才在罪奴小禄子枕箱的夹层里,搜出了这个。”
他躬身,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一叠信笺与几张银票,指尖微微发颤。
皇后目光从那些证物上滑过,并未去接,只从茶盏上抬起眼:“念。”
“是。”黄严展开最上面一张质地粗糙的信纸,声音在过分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兄长放心,曹、夏两位考官已打点妥当,今科必中……只需再将那‘诚意’备足,交由青黛……”
“哐当——”
夏清圆手中的越窑青瓷盏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泼溅出来,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洇开深色水痕。
“不可能!”她猛地跪倒在地,青石板冰冷的寒意瞬间穿透膝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父亲愚直,绝不敢行此买爵鬻官、辜负皇命之事!”
皇后未看她,也未叫起,只缓缓用盏盖轻刮着杯沿,那细微的瓷响,磨得人心头发慌。
“还有这些汇票,”黄严喉结滚动,继续道,“银子……都汇去了陇西通宝钱庄。”
陇西。曹家的根基所在。
线索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清晰地缠向曹、夏两家。
肃月嬷嬷适时上前半步,躬身道:“皇后娘娘明鉴。只是,老奴觉得有些蹊跷。小禄子既行此等密事,为何会将如此关键的证物藏于枕箱夹层这等轻易便可搜检之处?倒像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一般。”
她语调平稳,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荡开涟漪。
“此事疑点颇多,求皇后娘娘明察!”夏清圆立刻应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除了紧紧抓住皇后这棵大树,似乎再无生路。
皇后沉吟片刻,似被说动,刚吩咐郁嬷嬷:“派辇,请贤妃来……”
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内侍尖细急促的通报:
“贤妃娘娘驾到——!”
这一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皇后端坐的身姿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来得真快。
夏清圆更是浑身一颤,贤妃此时前来,是敌是友?她该如何应对?
珠帘碰撞,环佩玎珰。
贤妃曹氏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而入。她腹部隆起已十分明显,行动间却不见笨拙,反因孕中丰腴,更添了几分逼人的气焰。一身绯红色宫装用金线满绣繁复牡丹,珠翠环绕,华贵夺目,与殿内尚未散尽的惊恐氛围格格不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贤妃礼数周全,目光却似带着钩子,轻飘飘地从面色苍白的夏清圆脸上刮过,“听闻婉昭媛宫里出了事,臣妾心中难安,特来看看。”
皇后端坐受礼,方缓声道:“贤妃有心了。你身子重,这等晦气之事,本不该劳动你。”
“娘娘说的是。”贤妃用指尖拈着锦帕轻轻按了按鼻翼,仿佛真嫌此地晦气,“只是巧得很,前几日内务府调配人手,臣妾身边一个名唤青黛的丫头不慎丢了块玉佩,本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把本宫牵扯到这般祸事里来。”
她语声轻柔,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地,敲在每个人心上。她竟主动提及玉佩,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肃月嬷嬷上前,将锦帕托着的翡翠玉佩呈上:“回贤妃娘娘,老奴方才辨认,此玉料纹样,确与去岁娘娘宫里赏赐给宫人们的相似。”
贤妃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黛眉微蹙,语气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薄怒与无奈:“可不是么!定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奴才偷了去,如今倒好,惹出这等杀身之祸,还险些牵连了婉昭媛。”
她转向夏清圆,语气放缓,“婉昭媛受惊了,本宫御下不严,改日定当备礼,给你压惊。”
这一番连消带打,将自己撇清,还将夏清圆定位成“被牵连”的受害者。
夏清圆手心沁出冷汗,贤妃越是滴水不漏,她心头寒意越重,垂首低声道:“贤妃娘娘言重了。”
皇后心中冷笑,贤妃这是以退为进,想抢先定性。
“既如此,那便好好查查青黛,以及小禄子近日都与何人往来。”皇后语气平稳,不动声色地扩大调查范围,“贤妃既来了,便一同听听。黄严,继续。”
内侍省总管黄严硬着头皮:“禀娘娘,小禄子确系溺亡,落水前无外伤。”他眼观鼻鼻观心,重复道:“奴才在其住处……搜出往陇西通宝钱庄的汇票,还有……”他顿了顿,“几篇今科举子的文章。”
“混账奴才!”贤妃脸色骤变,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黄严,“你有几条命!敢攀咬我曹氏!”
“奴才不敢!”黄严噗通跪地。
“贤妃别动了胎气。”皇后不轻不重提醒,并未赐座。
“会试在即,幕后之人其心可诛!”贤妃拿起汇票和信件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这信谁都能写,若单凭这寥寥数字就要本宫和曹家自证清白,那日后岂非永无宁日?”
“贤妃的意思,汇票是假的了?”皇后语气依旧平淡,“郁嬷嬷,请吴全顺来,让他亲去通宝钱庄,查核往陇西曹氏的款项。”
“死了个奴才罢了,何必兴师动众。”贤妃立时转了口风,指尖抚上腹部,语气软了下来,“臣妾身子重,打理宫务难免精力不济。想必是青黛那丫头,打着本宫的名号在外骗些钱财。本宫回去定重重罚她。”
夏清圆听出贤妃想大事化小,也怕牵连家中,顺势道:“是臣妾未能管束好下人,给贤妃娘娘赔罪。”
“婉妹妹糊涂。”
珠帘轻响,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德妃扶着宫女的手姗姗而来。她容长脸,面色是长年不见日头的苍白,唯有一双杏眼异常有神。“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难得见你出来走动。”皇后道。
贤妃冷哼一声:“可不是,宫里太医医术越发精进了,德妃都能出来凑热闹了。”
德妃仿佛没听见讥讽,气息微弱:“臣妾怕贤妃姐姐受冤,特来作证。”
她看向皇后,“臣妾的宫女雪鸾昨日随太医出去时,在御花园假山后,看见小禄子与人私语,那人……仿佛是段婕妤宫里的。”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所有目光瞬间变得微妙复杂。段婕妤与贤妃不睦已久,若她指使小禄子如此既陷害贤妃,又能嫁祸夏清圆,从动机上,倒说得过去。
贤妃脸色瞬间阴沉,看向殿外的目光带上了真实的怒火。她可以容忍这桩无妄之灾,却不能容忍曹家被如此算计!
正当贤妃欲发作,吴全顺疾步而入,与皇后附耳低语:“皇上口谕,此事全权交予娘娘处置。只是贤妃娘娘怀有龙裔,查证可以,勿要惊扰过度。”
皇后一口气不上不下噎在胸口。
这事漏洞颇多,证据又不足,明显是借后宫发作牵连前朝,她也没指望能依着这事将贤妃拉下马。
但却给她提了个醒,贤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曹家的保命符。
“贤妃先坐吧。”她按下心绪,转而吩咐黄严:“去查段婕妤宫中近日可有异常,尤其她身边人与小禄子、与贤妃宫中人可有往来。”
又对肃月嬷嬷道:“既涉及段婕妤,不妨请她来对质,免得冤枉了好人。”
不过一炷香,段婕妤便被带来。她形销骨立,脸色惨白如纸,眼下乌青浓重,整个人恍恍惚惚。
刚进殿,贤妃便劈头骂道:“好你个下贱坯子!连本宫也敢攀扯!”
段婕妤神情呆滞,目光死死钉在贤妃隆起的腹部,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如同疯魔般,一头撞向坐在椅中的贤妃!
事起突然,众人惊呼声中,贤妃已被重重撞倒在地,捧着肚子发出痛苦呻吟。
……
养心殿内,龙涎香沉凝。
吴全顺将后宫惊变低声禀完。
“……段婕妤往临华宫前已服毒,现已气绝。皇后娘娘在她身上搜出血书,自言因听闻家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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