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说得不急,像是在问,又像是在把某种可能轻巧地递到桌面上,不逼、不催,让对方自己掂量。
裴青寂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他,眉心紧蹙了一瞬,然后拇指和食指缓缓按住太阳穴,像是想理清脑内那些交缠成结的旧习惯和判断逻辑。
他的指节压得很稳,眼神却在那一刻落进了远处,像是沉入某段不愿轻易动摇的过往经验与判断之间。
片刻后,他低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一条他曾紧握不放的线,从掌心松开。
“……那就试试吧。”
他说得不重,但语气里那点松动,是实打实的。
——新材料可不可信,我不知道。
但是——
我信你。
林序南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没太明显变化,只在听见这句话时,手指在键盘上的节奏顿了一下,又接着打下下一行备注。
那一瞬他没抬头,但嘴角有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像是藏着某种被接住了的小得逞。
“我记得你之前说,任何新方法只要是‘合理可控’的前提下,都可以列入保守试验。”
“我说过。”裴青寂点了点头,声音低下去几分,像是自己也在重新确认那个由他亲手松开的界限,“可控,是关键。”
他侧过身,从文件堆中抽出一张空白测试表格,夹进了林序南的资料夹里,“开三组测试样本,不接触原卷。你来配比,我做风险预案。”
——你放手去试,我替你兜底。
林序南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眸沉静得像未干的墨,灯光落进去,悄悄亮了一点。
光从棚顶缝隙照进来,斜落在那份翻开的修复方案上。
纸页翻开的那处,几个加粗的黑字——蛋白凝胶支撑技术,拟用于重度水浸古籍结构托底修复。
他们之间那道原本不肯轻易让步的线,被悄悄挪了一小寸。
也许这次,可以试着走得再远一点。
几个小时短暂的休整,像给拉扯得过紧的神经松了一口气,却足够让几双疲惫的眼睛重新聚起焦点。
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裴青寂一觉醒来,脑子比前两天都清明了不少。
他刚推开修复室的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林序南。
他换了件干净衬衣,领口还没扣全,头发被水冲湿,贴在耳后,鬓角那一撮还带着潮意,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坐在工作桌盯着电脑屏幕,指尖点动鼠标带着一贯的专注。
裴青寂的脚步没立刻落下,站在原地,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那片刚吹干还微翘的发丝上。
——刚准备走过去,却被一阵香味打断了思路。
“裴博士,下午好。”
范萧踩着一双新换的低跟鞋,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睫毛微颤。
裴青寂收回目光,低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却毫无停顿。
“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家连轴转通宵抢救古籍,你回去睡觉了?”
范萧显然没想到他开口就直接发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柔声道:“我前天身体不太舒服,头疼……医生让我多休息一下。”
她原本是想着今天终于进入正式修复阶段,可以在裴青寂面前好好表现——最好是争个“二作”位置。
却没想到,一句寒暄都没攒住。
裴青寂没有动,也没有升高音量,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
“范萧,你是女生我已经给你留了面子。”
他顿了顿,语气一收,像用刀面轻轻拍在她手背上,又冷又硬,“但你心里那点儿算计,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最好藏好了——我不吃素,也不装傻。”
说完,裴青寂不再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朝修复台走去。
范萧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摆,脸上还能维持笑,但唇角已经悄悄咬出了痕迹。
“睡好了吗?”
林序南一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一个不算明显但却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我本来还在想你会一直睡到晚上呢。”
他的声音不高,尾音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撒娇。
裴青寂嘴角微挑,看了他一眼,没急着回答,慢悠悠地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边,动作不紧不慢,像是故意留了一点空白让他等。
“睡得还行啊。”他斜靠在桌边,语气却不知怎的突然透着几分懒意,“你倒是起得早,这么积极啊。”
林序南眼睫轻颤了下,没接调侃,反而顺势把电脑屏幕微微转了个角度,肩膀自然地靠过去半分,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悄拉近。
“这是三组预测试的数据。”他语气认真,眼神却带着点藏不住的小骄傲,“配比按建议值调过了,你可以看第三组——蛋白凝胶这组的张力最稳定。”
裴青寂没回话,指尖轻轻敲了敲表格表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那一栏上,嗓音淡淡的,“预实验的环境条件是什么?”
“标准室温环境。”林序南看着他答,眼神不闪不避,语气认真,像是乖乖答题的样子。
“试试调整成低温真空干燥。”裴青寂语气平稳,话却丢得利落,几乎不给人迟疑的余地,像是早有预判。
林序南愣了一下,看向裴青寂的那一眼眼神太亮,像是卷着一层波光,就好像是在问——
你是不是愿意让我多试一点儿了?
裴青寂看懂了林序南没说出口的话,但却故意没接这句试探,只是低头翻着数据,嘴角却悄悄往上翘了一点点。
“再让你安心一点儿,”他淡淡地开口,顺手拍了拍林序南的后腰,指尖一触即收,“走吧,我和你一起再去做一次实验。”
林序南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耳根泛起一点点红意,但动作却利落地打开文件,像是怕被裴青寂看出他藏不住的窃喜。
像一场心照不宣的博弈,一人执黑子步步为营,另一人持白棋锋芒暗藏。
棋路看似处处相克,却在一次次的交锋中织就一张无形的网——他的算计里藏着他的退路,他的杀招中留着他的生门。
棋盘上经纬纵横,恰似命运写就的证明——最默契的对手,往往走着最远的歧路,却抵达最近的终点。
临时修复室的节能灯是冷白色的,打在两人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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