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走过去都没事，曲澄放下心，边注视着那条蛇的眼睛边往下走。
在光线昏暗时看上去确实栩栩如生，现在仔细看来上面依旧有人工雕刻的痕迹。
曲澄摸摸自己肩膀，发现小黑没蹲在上面。又摸了摸自己的帽子，里面同样轻飘飘。
他慌张地低下头寻找，不经意抬眼一看，发现那条蟒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眼睛。
“小黑，别捣乱，快下来。”
曲澄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沈澜山听见。
他觉得这条蛇应该是他们这里的神明什么的，小黑在神明的脑袋上踩了好几脚，不知道会不会被剥皮抽筋。
“下来。”曲澄接着喊，半个身子探出楼梯外面伸出了自己的一只胳膊示意小黑跳上来。
小黑偏不，看曲澄着急越踩越起劲。
曲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人，清脆的女声倏地在曲澄背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曲澄吓得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后立刻收回手立正姿势站好，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女生，眉眼锋利，头发及肩披散着，小心地搀着身旁的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遮住眼睛，看上去像是一直在眯着眼睛和蔼的笑。
她身上的衣服也与其他教徒一样纯黑色，但上面点缀着的五彩的花纹线条，是其他教徒身上所没有的。
曲澄认为老太太的地位应该比其他人高。
女孩眼神审视地上下打量他，曲澄在她的目光下愈发觉得不自在，好在沈澜山终于发现了上面的动静，抬头看了曲澄一眼，喊他下来。
曲澄如释重负一般赶快“哦”了一声，不管小黑快步溜下去。
小黑一见曲澄跑了察觉到情况不妙，连蹦带跳从蛇身上逃了下来。
女孩眼尖看见身边蹦过去的一个黑影，最后落到了曲澄身边。
她不悦地瞪了曲澄一眼，刚张嘴要说什么，身旁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喊她的名字：“好了，文青。”
小黑回到曲澄身边后，曲澄眼疾手快抓住它的后脖颈一鼓作气把它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背在身后。
看看窗户外已经明亮的天，曲澄又侧头看了沈澜山一眼。
虽然他觉得沈澜山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去是留，但是他还是决定道个别。
“我要走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澜山截断：“去哪？”
曲澄想了想，如实回答：“去找出版社。”
“之后呢？”沈澜山冷冷出声。
他突然逼问一般的语气让曲澄摸不着头脑。
“然后我要回G区。”
“不行。”
沈澜山突然的拒绝更让曲澄火大。
他觉得去哪里怎么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已经被沈澜山骗来了主城，他要离开沈澜山拦不了他。
“为什么不行？”
曲澄问完，沈澜山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曲澄知道他不会回答之后干脆换了个问题：“你在地上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的通行卡展示给我看的？”
他发现自己好像把沈澜山问得沉默。
他仔细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似乎是他最开始问沈澜山能否把卡借给自己用的。
沈澜山把卡给他了，却成了好心办坏事。
曲澄有点后悔刚刚将那句话问出口。
两人对峙的画面实在太尴尬，曲澄想着自己要不转身就走算了。
半晌，听见沈澜山很轻的一声“嗯”。
他还真承认了。
这声“嗯”让曲澄一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沈澜山接着补充：“但是你现在正在被通缉，我送你去。”
曲澄没将通缉和生命威胁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解释一下，向他们证明清楚病毒不是自己带来的，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现在看来他似乎想的太天真。
曲澄找不到理由拒绝一个强大的保镖在身边保护，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一同走出了院子。
曲澄四下环顾，周围已经只有他和沈澜山两个人，才终于扯了扯沈澜山的袖子，问了早就想问的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被通缉？”
“因为信仰。”
在沈澜山的解释下，曲澄大概清楚了什么是宗教，以及信仰，教义等等等等。
简而言之，在屋子里曲澄看见的穿黑袍的那一批人，相信世界上存在一个名叫“弥赛亚”的神。
人类之所以现在屈居地下城，是因为从前的罪孽过于深重，引起了天地震怒。而他们现在在为全人类赎罪，并坚信等到罪孽赎清的那天就会有弥赛亚现世带领人类走出地下城，走向地面。①
曲澄看着沈澜山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一长串话。
他嘴角抽了抽，问沈澜山：“你……真信这个？”
沈澜山瞥了曲澄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信。”
还好还好，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境地。
曲澄长舒一口气。
要是许花和明叔在这里，曲澄想，他们肯定会觉得这群人脑子有毛病。
“你不信那些教徒为什么在你家里？”
“他们帮助抚育了很多孩子。你刚刚看到的那些，都是来自各个区的孤儿，他们养育这些孩子长大，并且传教。”
在听见孤儿两个字时曲澄忽然语塞，他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那栋房子在曲澄眼中也只是小小一座。
他突然回想起某些美好又隐隐作痛的回忆。
“那……挺好的……”
许花看见了大概会高兴。这些孩子们会读许花写的诗吗？
曲澄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包里的诗稿。
他要完成他的使命，然后回家去。
沈澜山带着曲澄从小道中穿行。
到达出版社前时，出版社才刚刚开门。
曲澄躲在旁边的一个死胡同里，站在墙边的死角，低下头把自己腰包里的稿子掏出来。
一路的奔波，就算是曲澄再注意不要把纸弄皱，它们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些皱皱巴巴。
他把纸展开，努力抻平了，临到要走进去的时候他又不敢。重新把头缩了回去，把稿子递给沈澜山。
“能不能帮我送去？”他尽力用诚恳的眼神望着沈澜山。
胆怯不是曲澄的作风，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七上八下。
他很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许花的稿子被人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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