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的后面通常是饭馆之类的后院,还有一些不嫌吵的普通民居,显得冷清不少。地上散落着一些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油纸、配菜的碎屑之类,还有几个将地板浸成深色的水洼。
段秋梧直接从酒楼侧面的小巷子里穿了过来。
唱童谣的是个女童,和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
段秋梧循着声音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了一首在唱,却是普普通通的民间歌谣,没再出现什么凤凰梧桐之类的词了。
她常年在彼界跑,很少回到正常人的世界。普通人家的小孩在空落落的街道上唱歌谣,这一幕映在眼里,竟然让她有些发怵。
她在拐角看了一会儿,迟疑地迈步,走了过去。
男孩最先看见她,下意识停了口,地把女童揽到了自己身后。
段秋梧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打交道,她表面上保持冷静,内心在疯狂翻找自己童年记忆,试图找出点范本来。奈何她一回忆,母亲苏玉照的脸只剩下模糊影像,余下全是乌烟瘴气的贪狼街和在墙上当神仙的段钦,实在晦气。
要怎么问?
她定在那儿不动了,男孩眼里越发警惕。
段秋梧的长相本来就跟温柔善良不搭边,若是不笑,甚至还会有点狠厉。当下她满脸纠结,不像个畏手畏脚的求助者,倒像是个第一次出来干活儿的人贩子。
眼看着男孩拽着女童就要走,段秋梧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个东西,几步拦在他们面前。
段秋梧蹲下的动作很丝滑,但声音很僵硬:“吃糖吗?”
她人生中就没几次需要轻声细语说话的经历,一下子用力过猛,“吗”字直接消音了,没发出声来。
男孩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吗”,说:“不吃,不认识你。”
段秋梧:“……”
她拿着关元驹送她的那瓶薄荷药丸,刚扯起一半的微笑瞬间垮掉,声音直降冰点。
她阴恻恻说:“这是朋友送我的,但我不喜欢糖,想找人送掉,你们不要的话我就丢了。”
男孩:“……”
他没见过这样话风急转弯的人贩子,愣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虽然安全区内的凡人基本都能温饱,但糖果并不是多么便宜的东西。女童看见段秋梧手上拿着一个瓷瓶,奶声奶气地说:“你骗人,糖果不用这种东西装。”
男孩制止她再说话,生怕激怒段秋梧。
他说:“我们不要,我们得走了。”
段秋梧“啧”了一声。
难道还得跟着这俩小孩,直到找到人为止?
她站起身,把瓷瓶塞回乾坤袋里,动作有些不耐烦,中途撞到了腰上挂着的令牌。瓷瓶和木牌撞击发出了一声响,吸引了男孩的视线。
“等一下,你是巡夜人?”他问。
“是又怎样。”
既然碰到了令牌,段秋梧顺势把它拿起来,看了一眼方迤的位置。
方迤还没结束采购,墨点依然在铁匠铺那边。
“是真的吗?”男孩说,“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听听你的问题。”
段秋梧愣了下,目光转回男孩脸上。
“当然,”她把令牌递给男孩,“你看吧。”
女童没太听懂,紧紧攥着男孩的衣角,茫然地看着他们。男孩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儿木牌,然后还给段秋梧。
他说:“你要问什么?”
段秋梧没想到巡夜人的身份这么好用,有些意外。
“看了令牌就不怕被骗了?”
“因为巡夜人,我们才能活着搬来这里住。”男孩说,“你问吧,没有糖果我也会回答你的。”
段秋梧:“你们刚才唱的那首凤凰开头的歌谣,是谁教的?”
“就问这个吗?”男孩说,“是我搬来这里之后,邻居姐姐教的。她会好多歌谣,我学了之后再教给妹妹。”
“她人在哪里?”
男孩的态度和方才大相径庭,语气和善了许多:“她住的地方在我家旁边……算了,我带你过去吧。”
女童看了看她,又看看男孩,问:“哥哥,她不是坏人吗?”
段秋梧听见这话,冲小女孩扬眉。
男孩低头道:“她是巡夜人,她的牌子是真的,你以后要是迷路了可以找有这种牌子的人,知道吗?”
“可是她说话好凶。”
“遇到看起来很温柔又对你很好的更要小心,她这种凶的才不会骗你吃糖。”男孩答道,“娘说过,这种会把牌子给你看的巡夜人就是比较笨,不太会说话的。”
“噢。”
比较笨的段秋梧:“……”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
重霄殿外,厚重暗沉的积云逐渐遮住了阳光。
有些细碎的雪飘落下来。
殿内空旷,说话带着些回声,即使声音不大,也足以震耳。
顾眠霜把那截血罗须的断肢交给了几位司主,说:“如你们所言,它是从另一个世界入侵过来的,彼界只是一个被‘根系’撑开了的中间地带。”
“它的本体还在盘踞在那一边,根须则依附在妄墟上,间接吸取我们世界的养分。”
那截黑色的断肢被谷君华用灵力包裹,漂浮在半空中。
陶律尹思考道:“巡夜司一开始的想法很有可能是对的,这东西的目标就是彻底侵略我们的世界。”
魏揽风:“反正我们一直有这个预设,往后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吧。”
“不,相当一部分人还心怀侥幸,”谷君华冷淡道,“巡夜司内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只要等到彼界自然消失就可以,卡着时间上限去交任务,换灵石,然后休息到下一次任务开始。更不要说外面的散修了。”
“逼过头了也不好,至少现在他们还会主动干活。”魏揽风不是很赞同他的工作狂风格,但也不想惹他生气,自己给自己和了下稀泥,“既然有证据了,你们打算公开吗?”
他不是司主,不好参与决策,只抛出建议。
谷君华说:“暂时不。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看见它,是否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
他看向顾眠霜:“你触碰它的形式是稳定的?”
顾眠霜:“不。”
“仅有的两次,都是在妄墟解开时的一小段时间里,”他说,“我试过主动去找,但不能保证下一次他是会躲藏起来,还是会主动攻击我。”
陶律尹:“主动攻击?你们能确定它有脑子?”
顾眠霜看了一眼谷君华:“彼界出现两百年了,它的规律有没有出现过变化?”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灵修天生具有高敏特质,谷君华察觉了顾眠霜的言下之意。
“它有没有脑子我不确定,但就目前的两次接触来看,它具有思想的时间不算很长。如果彼界的发展模式发生过变化,在十几年前应该会有一次。”
顾眠霜收回视线,看着那截悬浮的断肢。
“我记得谷雨石在十六年前丢失了她的五情,按照她的说法,那是一次意外。”
陶律尹睁大了眼睛,她猛然看向谷君华。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
谷君华眉间形成皱褶:“……你的意思是,血罗须拿走了五情。”
顾眠霜点头。
血罗须获得了人类的情,因此获得了一部分人类的思维方式。
谷雨石丢失的五情,可能只是被“翻阅”了,又被随意遗弃在妄墟中。
它以为自己理解了人类,怀揣生涩的遣词造句,和从妄墟里读取的记忆之海。它主动触碰顾眠霜,因为他是多年后出现的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类,它以为自己获得了一个任所欲为的玩具。
却没想到这个人类在第二次入妄墟的时候,就直接撕开了那层边界,对它的本体发起了及其嚣张的挑衅。
……这么说的话,下次入妄墟,它可能不会再这样被动。
窗外传来异响,他转头去看,发觉殿外已经开始刮风,下起鹅毛大雪。
这个消息对于几人来说颇有些震撼力,他们兀自沉思,而许相留则又轻轻拽了下顾眠霜的衣角。
顾眠霜垂眸。
那枚洗心玉的光芒已经几近熄灭,几乎比旁边的宫灯还要暗了。
顾眠霜重新蹲下去,按住许相留的手。
他没有尝试用灵力去治疗许相留。衰老是无法逃开的规律,许相留身上已经几乎没有灵力波动,他的经脉已经萎缩,心跳又轻又缓,全身上下看起来最年轻的就是那一双眼睛。
他能清醒地在这里和他对话,已经是其他人努力多年的结果。
顾眠霜轻声问:“这个玉还能用多久?”
许相留笑了一下,对他比口型:“只能用一次。”
一生只能用一次。
顾眠霜的手骤然收紧。许相留的皮肤松松垮垮,骨头却硬得硌手。
洗心玉,顾名思义,能让思维混乱的灵魂恢复清醒。
……回光返照。
即将熄灭的人仍想留在人间,洗心玉是最后的中转站。
许相留是为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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