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鹿角港,海雾还没散尽,柴油引擎的轰鸣已撞碎了寂静,铁皮船舷上凝结着夜晚的露水,泫然欲滴。
渔民们踩着湿滑的甲板,把装满冰碴的泡沫箱子推上了码头,塑料筐里的青蟹螯钳划破了麻袋,在晨光中透出些鲜活的微蓝色。
“带鱼现杀!便宜了啊!”裹着胶皮围裙的鱼贩抡起砍刀,案板震得铁皮桌面嗡嗡作响,安斯年稍微避开一些,大声问:“河鲜有么?草鱼或者黑鱼?”
他已经走过两三家了,这个港口鱼市卖海鲜的多,没见到卖河鲜的,可水煮鱼片还是用河鱼才好吃。
“冇有啊,你去铁手叔家吧,他那儿有,往前再走一家就是啦……”
安斯年道声谢,再欣赏两眼对方凌厉的刀法,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铁手叔?名字怪少见的,难道是装了义肢的残疾人?他脑海里冒出个类似铁钩船长的人物形象。
再走过两家……嗯,很好找,鱼档的招牌上就写着“铁手”俩字。一路走来也就他家的摊子铺得最大。
“老板,来两条草鱼,2斤……不,3斤左右的吧。”回想起冯乐乐两口子的食量,安斯年迅速改了口。
“好嘞!稍等啊。”
老板是个壮实的小老头,留着花白的刺头,杀鱼去鳞、开膛破肚也就不到三分钟,完事儿还问:“要去骨、切片么?”
服务态度可真好,但安斯年有自己想要的鱼片厚度,“不用,谢了啊,你就是铁手叔?我看你家鱼货齐全的很,以后我想要新鲜的可以预定么?”
一边问,一边不经意的扫过对方的大手。
可老板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而且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眼光,他伸开右手的五根指头转了转,哈哈大笑:
“真当我手是铁做的?后生仔可真好骗!是绰号啦!”说着话,又指了指一旁的二维码,“订货没问题,数量够了还可以送货,自己扫码加个好友。”
后生仔?
我怕我的年纪说出来能吓死你!
三百二十三岁高龄的安斯年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波澜不惊的扫码付款,加了好友。
回到民宿差不多已经上午十点了,安斯年扯下围裙,开始准备午饭。
今儿的主菜是水煮鱼片,但是猫老爷点的菜,它本身是不能吃这么又咸又辣的,会掉毛。属于它的那一小份得单独调味。
水煮鱼片是一道麻辣鲜香的江湖菜,起源于蓉洲,核心技法就是突出一个“野”字。
配菜要野——垫底的青菜没有固定路数,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或者说什么当季就吃什么,莴笋、豆芽、木耳、金针菇等等等等,主打一个对味儿就行。
调料得野——必须是粗犷的刀口辣椒,也就是干辣椒、花椒和其他香料干炒油炸后,用菜刀剁碎而成。
最后视觉也得野:垫底的青菜炒好,鱼片也烹饪好了后,撒上满满的刀口辣椒,上桌前,用滚油一浇!“滋滋啦啦”,热气和香气同时蒸腾,瞬间就能成为全桌的焦点。
有这样一道主菜,配上爽口的凉菜,再加个清甜的马蹄玉米煲猪骨汤,绝对完美。
正忙活着,冯乐乐和曾凯两个打工人终于睡够懒觉起床了,噔噔噔的下了楼,窜到厨房找食儿。
这个点儿不早不晚的,肚子有点点饿,但他俩又担心吃饱了影响中午的大餐,找了半天,一人撇了半截黄瓜,没滋没味的啃着。
冯乐乐对着安斯年问:“年仔,你这里是用了什么杀虫剂么?居然一只蚊子也没有,太神奇了,昨晚我还准备了驱蚊水和花露水,结果一点也没用得上。”
安斯年将片好的鱼片挂了浆,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随口答道:“没有,就种了些驱蚊的植物,薄荷、薰衣草、天竺葵,都有。”
尤其薄荷,这东西即可食用又可药用,他在网上下单买了种子后,在自己的空间里种了一大片,被灵气熏陶了好几天才移栽出来,长势旺盛得不得了,香气的功效也特别厉害,蚊虫鼠蚁都得绕道走的那种。
“啊,这样啊……植物驱蚊也能这么牛掰啊……”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安斯年转头看见前饭搭子扭扭捏捏的表情,他悟了,“晚点挖两株回去吧,种在窗台就行,保管你家里再不招蚊子了。”
因为连吃带拿所以有点吞吞吐吐的冯乐乐立马笑了,“得嘞!那我现在就去。”
小圆脸风风火火的,招呼上男票就跑到前院去了,安斯年有点担心这俩家伙到底认不认识薄荷,洗了手,拿出爪机给对方发了张图片,这才稍微安了心。
“噔……噔”
又有人下楼,听这声音,安斯年仿佛已经看见了晏臻那慢条斯理的走路姿态。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还能闻见一丝猫味儿。
这是带着猫老爷监工来了?
安斯年回头笑了笑:“早安,晏先生。”
晏臻还是一样的长袖衬衫长西裤,只不过换了个颜色,一身的黑,跟他怀里的黑猫很是相配,闻言稍愣了一下,缓慢回答道:“……不早了吧,你不是七点就起来了?”
“啊?呵呵……是啊。”
随口的礼貌问候而已,被人一本正经的反驳回来,安斯年只能呵呵两声。
怪不得昨晚连冯乐乐都有搭不上话的时候,这位还真是个究极版本的话题终结者,他甚至愿意赌上十块钱的,这姓晏的,一定还是个单身……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孤寡的气质。
搭不上话就不硬搭了,安斯年专心忙自己手里的活儿,身后那个男人像个背后灵一样盯了他好半天,发来一句陈述语:
“你这儿……没蚊子,也看不见蟑螂和老鼠。”
这题好答,刚才忽悠过前饭搭子,安斯年开始剁辣椒,和着“当当”的菜刀声回答:“种了些驱蚊的植物,薄荷、薰衣草什么的。”
“薰衣草,也可以用来助眠么?”
“对,昨晚睡得挺好吧?”安斯年转头随意瞄上一眼,这人的黑眼圈似乎淡了些,脸色也比昨天刚见面的时候强了点。
其实他不知道,何止是睡得挺好,应该是相当的好。
晏臻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有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整觉了,以至于睁眼就到了天亮,听见那个人出门时电机发出的声音,他都茫茫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整整睡足了八个小时。
但他不认为这是薰衣草的原因。
他的失眠主要是因为回避型进食障碍症造成的机能紊乱导致的,还有焦虑和创伤后遗症的干扰,成因复杂。
除了依赖药物,其他的各种方法,不管是运动、正念疗法、认知行为疗法,还是香薰疗法,他都有尝试过,但基本没什么用,所以怎么可能到了这儿,因为花园里薰衣草的香气就不药而愈呢?
一定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
他又想起那小碟鸡肉……这人虽然脑子笨了点,但做饭的手艺确实挺厉害的。
晏臻微眯着眼,将岛台前剁辣椒的人从头到脚仔细琢磨了一遍。
除了脸比别人好看一些,身材比例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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