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朱笔在奏折上悬了悬,目光扫过窗外渐暗的天色——今日又没能抽出空去考校太子的功课。他揉了揉眉心,想起保成昨日背书时困得直点头的模样,终于对李德全道:"传旨,明日开始,太子与保清一同去尚书房读书。"
消息传到阿哥所时,保清正趴在桌上临帖,闻言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他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起来——这下可有人陪他一起挨师傅的板子了!
第二日清晨,保清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新做的靛青骑射服,腰间还煞有介事地别了把小木剑。他兴冲冲跑到尚书房门口,却见保成已经被乳母抱来了,正坐在特制的矮凳上,小手紧紧攥着本《三字经》,眼圈还红着——方才与皇阿玛分别时显然哭过一场。
"怕什么!"保清大咧咧地坐到弟弟身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喏,佟娘娘给的松子糖,分你一半。"
一堂课下来,保清发现带着弟弟读书竟比独自用功有趣得多。保成背不出"人之初"时,他就偷偷在桌下比口型;师傅考校算术时,他故意把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响,惹得保成咯咯笑。最妙的是午歇时分,兄弟俩头碰头趴在窗边,用毛笔给书上的圣贤像画胡子,保成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
暮色西沉时,康熙悄悄立在廊下,看着两个儿子你追我赶地跑出尚书房。保清脑后的辫子都跑散了,却还记得回头拽住弟弟的手:"慢点儿!当心摔着!"
……
荣嫔生下的儿子是康熙的第十个儿子,如今康熙还没有给孩子赐名,宫里人也只能都是十阿哥这样叫着。
永和宫的晨光透过茜纱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伊尔哈正抱着昭宁公主逗弄,忽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荣嫔马佳氏亲自抱着十阿哥来了,身后跟着的乳母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这孩子跟姐姐有缘。"荣嫔将襁褓轻轻放在暖炕上,指尖在儿子熟睡的小脸上流连,"昨儿抓周,他一把就攥住了姐姐送的长命锁不撒手。"
伊尔哈探头看去,十阿哥正攥着拳头睡得香甜,睫毛在粉嫩的脸蛋上投下两弯小扇子似的阴影。比起刚出生时瘦弱的模样,如今倒是养得白胖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依稀还带着荣嫔当年痛失三阿哥时的惊惶。
"你放心。"伊尔哈接过琉璃递来的温帕子,轻轻擦了擦孩子嘴角的口水印,"保清和纯禧都是在我这儿长大的,如今不都活蹦乱跳的?"
荣嫔眼眶微红。她想起前几日去阿哥所看望保清时,那孩子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荣娘娘小心门槛!"——那神态活脱脱是伊尔哈平日里关照人的模样。
昭宁公主摇摇晃晃地扑到炕边,好奇地戳了戳十阿哥的脸蛋。小家伙被闹醒了也不哭,反而咧开没长齐牙的嘴冲姐姐笑,小手一抓就攥住了昭宁衣襟上的珍珠扣子。
"看来咱们十阿哥是个好脾气的。"伊尔哈笑着掰开他的小拳头,顺手把昭宁往怀里带了带,"正好给咱们公主作伴。"
荣嫔望着两个孩子头碰头玩闹的模样,突然从袖中取出个绣囊:"这是三阿哥当年戴过的平安符..."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今给十阿哥,就当是哥哥护着弟弟..."
伊尔哈接过绣囊,发现里头的符纸已经泛黄,但金线绣的"长命百岁"四个字依然鲜亮如新。她郑重地将它系在十阿哥的襁褓上,转头对琉璃道:"去把前儿内务府送的那对金铃铛拿来——既是哥哥的祝福,总该添些妹妹的见面礼。"
窗外石榴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屋里新添的笑语。荣嫔临走时回头望去,只见阳光透过窗棂,将伊尔哈和五个孩子的影子融成一团,暖融融地映在青砖地上。
……
永和宫的石榴花开得正艳,伊尔哈站在廊下,望着纯禧公主踮脚去够枝头的花朵。七岁的小姑娘身量渐长,藕节似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该读书了......"伊尔哈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前世七岁的孩子,该是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年纪,可在这深宫里,公主们的教养不过是学些针线规矩,仿佛她们的人生只需准备好嫁衣就够了。
她想起去年科尔沁来朝时,那位远嫁的公主眼底化不开的愁绪——连汉话都说不利落的人,在草原上该有多孤独。茶盏"咔"地搁在案几上,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备轿。"伊尔哈突然起身,裙摆扫落几片石榴花瓣,"去乾清宫。"
行至半途,她却又让轿夫转向慈宁宫。苏麻喇姑正在庭院里晒书,满头银丝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案几上摊开的《蒙古源流》边角满是批注,三种文字密密麻麻交织如网。
"格格安好。"伊尔哈行礼时瞥见老人腕间的佛珠——那是太皇太后赐的,每一颗都浸透了草原的风霜与智慧。
日光渐渐西斜时,康熙在乾清宫见到了联袂而来的二人。苏麻喇姑捧着蒙文典籍,伊尔哈牵着懵懂的纯禧。小公主衣襟上还沾着方才在慈宁宫吃的奶糕屑,眼睛却亮得出奇。
"表哥,"伊尔哈将纯禧往前轻轻一推,"公主多学习日后才能在和亲中更好的发挥作用。"
康熙的朱笔悬在奏折上方。他看见女儿怯生生举着一页纸,上面用蒙汉双语歪歪扭扭写着"额吉"——那是苏麻喇姑方才教的第一个词。
暮色笼罩紫禁城时,一道特别的旨意传遍六宫:即日起,苏麻喇姑每日抽两个时辰,在慈宁宫偏殿教授公主们蒙语、算术与星象。而第一个学生纯禧公主,正趴在窗边看老人用银勺比划北斗七星的轨迹,裙摆上沾满了墨迹与星光。
永和宫的秋阳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伊尔哈正翻看着纯禧这几日的功课——蒙文字母已写得有模有样,算术簿子上还画着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标注着"北斗"二字。
正欣慰间,琉璃轻步进来:"娘娘,恭亲王福晋进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现在来给您请安。"
……
伊尔哈指尖微顿,随即了然——这位福晋,是纯禧的嫡母。
"请进来吧。"她合上册子,顺手将纯禧练字的宣纸抚平。
福晋穿着靛青色的常服,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扁方,行礼时眼角微微泛红。她捧着锦盒的手有些发抖,声音压得极轻:"娘娘教导纯禧......费心了。"
恭亲王对福晋一向体贴,府中有妾室也绝不会越过福晋去。
纯禧的亲母是恭亲王的妾室晋氏,她一向对福晋恭敬有加,两人关系不错,福晋也很疼爱纯禧这个孩子。
晋氏之前听闻纯禧公主种痘,虽然知道现在公主无碍,但自己做娘的哪里放心的下。可她身份低微,连进宫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拜托恭亲王福晋替自己看看女儿。
那盒子里是一套上好的湖笔徽墨,伊尔哈却注意到福晋袖口露出的一角帕子——上面绣着小小的木兰花,正是纯禧最爱的花样。
"公主聪慧,一点就透。"伊尔哈将茶盏往福晋手边推了推,"昨儿还缠着苏麻喇姑问,为何蒙古人把北斗七星叫做'七老翁'。"
福晋的指尖猛地攥紧帕子。她想起纯禧周岁时抓周,也是这样好奇地抓着算盘不放。可如今女儿成了皇家的公主,她连一句"我儿"都不能唤,甚至她的亲娘都不能再见她一面。
窗外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纯禧举着刚写好的蒙文字帖跑进来:"佟娘娘看!我学会写......"声音戛然而止,小姑娘愣愣地望着陌生的福晋。
福晋慌忙起身,低头时一滴泪砸在青砖上。伊尔哈不动声色地将纯禧揽到身边:"去把前儿学的《敕勒歌》背给......恭亲王福晋听听。"
纯禧愣了一下,才开口:“请二伯母安……”
"敕勒川,阴山下......"童音清亮,福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纯禧背到"风吹草低见牛羊"时,她突然从荷包里掏出个精致的银铃铛:"公主读得真好,这个......送给公主玩。"
那是纯禧满月时,她亲手系在女儿襁褓上的铃铛。
纯禧欢天喜地地接过,蹦跳着去找昭宁公主炫耀。福晋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终于哽咽道:"妾身......谢娘娘恩典。"
伊尔哈望着砖地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这套笔墨,本宫会说是福晋送的。"
秋风穿堂而过,吹散了未尽之言。那枚重归旧主的银铃铛,正在遥远的偏殿里叮当作响,像极了多年前某个婴孩的第一声啼哭。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永和宫的青砖地上,将人影拉得悠长。纯禧坐在膳桌旁,小手捧着碗,眼睛却不住地往恭亲王福晋那边瞟——她虽然从小就抱进宫,但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嫡母,总是忍不住看她。
额娘总是温柔地对她笑,还知道她最爱吃蜜汁火腿,特意将那碟菜往她面前推了推。
"慢些吃。"福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纯禧嘴角的饭粒,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想多停留片刻,却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伊尔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让琉璃又添了一道杏仁酪:"公主最近功课进步不少,昨儿还背了首新诗。"
纯禧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筷子,挺直了小身板:"是天苍苍,野茫茫!苏麻喇姑说,草原上的天比宫里看到的还要辽阔......"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发间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福晋望着女儿神采飞扬的模样,眼眶微热。她想起纯禧还在襁褓中时,也是这样活泼好动,小脚丫总爱把襁褓蹬开。如今长高了,眉眼也更像王爷了......
"福晋尝尝这个。"伊尔哈将一碟金丝蜜枣推到福晋面前,"公主昨儿个亲手挑的枣子,说是最甜的留给......"她顿了顿,笑道:"留给二伯母尝尝。"
福晋捏着蜜枣的手紧了紧。
日影西斜时,宫人来报恭亲王府的马车已候在神武门外。福晋起身行礼,目光却黏在纯禧身上舍不得移开。纯禧正低头摆弄福晋送的那串银铃铛,忽然抬头冲她甜甜一笑:"二伯母下次再来,我背新学的诗给您听!"
福晋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匆匆用帕子掩住,强撑着笑道:"好......好。"
……
半岁的昭宁正躺在铺着软垫的摇篮里,小手小脚不停地扑腾着。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她粉嫩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荣宪趴在摇篮边,用拨浪鼓逗着妹妹:"昭宁看这里~"
"啊——呀!"昭宁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小手努力去抓晃动的鼓穗。
十阿哥摇摇晃晃地凑过来,好奇地盯着这个会动的小玩具。
端静安安静静的在看书,自打这孩子认识几个字之后就特别爱看书。
伊尔哈坐在廊下绣着香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几个孩子。比起从前保清上蹿下跳、保成黏人撒娇的日子,现在的永和宫确实安静了许多。
"娘娘,十阿哥又去啃昭宁的襁褓了。"琉璃无奈地提醒。
伊尔哈放下针线,看见十阿哥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昭宁的衣角,口水把锦缎都浸湿了一大片。荣宪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掰开弟弟的嘴:"不可以吃妹妹的衣服!"
昭宁被这番动静逗得咯咯直笑,无齿的小嘴咧得大大的,露出粉嫩的牙床。她突然一个翻身,竟从仰躺变成了趴着,惊得乳母连忙上前护着。
"咱们昭宁会翻身了!"伊尔哈惊喜地放下绣活,将小公主抱起来亲了亲。昭宁身上带着奶香,小手紧紧攥住伊尔哈衣襟上的珍珠纽扣。
午后的风轻轻拂过庭院,带着初秋的清爽。虽然保清去了尚书房,保成随康熙读书,纯禧跟着苏麻喇姑学习,但永和宫依然充满生机——荣宪正教十阿哥辨认七巧板的形状,昭宁在伊尔哈怀里咿咿呀呀地"说话",五个小家伙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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