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种子最是禁不住,掉进有缝隙的地儿。都不需要阳光和泥,只要种到缝里就能长,疯了一样地长。
因为它们拿猜疑当土壤。只用一点儿不确定的风和雨,就够它们抽枝发芽,转眼参天。
顾知就是最好的播种人。
他寻到了典家父子的缝隙。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读过几页易经,也学过两天相面。”
“人的脸呐,越有特色的五官就越容易传给下一代,例如大眼睛的父母绝生不出绿豆眼的孩子,薄嘴唇也生不出厚嘴唇来。可你这鹰钩鼻加容长脸,十村里能找出八个么?”
说话间,顾知手持灯盏,又靠近了些。
烛火摇曳,他的眼睛却像深海打起了漩涡,引得典三水挪不开眼。
“这么有特点的长相,怎么都没舍得传给典保保?”
“啊!或许……”
顾知像是想到一种可能,递树枝一般给典三水递出希望,“或许他是像了他爷爷?”
典三水:“……”
典三水瘫在地上都觉失重,只能眼睁睁看着树枝化成吐信的蛇————典保保也不像他爷爷。
典家往上数三代,全是容长脸、鹰钩鼻。可怎么保保就不像他?他既不像他,也不像他的死鬼娘,他到底是谁家的野种?!
看啊,种子当真长成了树。
典三水越想越是愤怒,连冤魂索命都顾不上,裂眦嚼齿,更似恶鬼。
“他不像!他丁点儿都不像典家的男人,难怪他是个惷愚!我还当我损了阴德才报应到他身上,供他吃,供他穿,无怨无悔,养到二十啷当岁都没让他做过活!”
有些事禁不住细想,更容不得精算。
曾经无怨无悔的,现在全是亏了,亏大发了!
他要找人算账。
他要挖坟掘棺。
他要抓出典刘氏的尸骨,磨成灰,扬了去。
“贱人生贱种,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我戴的绿帽子?!”典三水气苦,抓着顾知倾诉,不管不顾:“我还给他取名典保保。保同宝同音,我当他是我的宝贝,我想过保他一辈子!”
心智像孩子,没事。
行事像恶鬼,无妨。
他能为他处理尸体,掳劫女子,只要他能为典家续上香火。
可原来他是别人家的香插到了典家炉上————
他早绝了他典家的香火。
那他还护着他做什么?!
典三水年近四十才生的典保保,现如今也快六十,便是身子骨还算硬朗,这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眼下又骤然得知自己是在给别人养儿子,那他还活个什么劲儿?索性都别活,他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典三水一扯住顾知的下摆,就发了狠忘了情,神色癫狂,带着要跟人同归于尽的狠劲儿,指着后山的方向道:“半个山魈林都是他养起来的!”
顾知:“……”
顾知一手持着灯盏,一手负在身后,腰间隐隐发力,跟典三水拔着河————且忍了,且忍了,那些无名尸骨就快要有名单了。
“你又知道他要了多少人吗?”典三水又道,“除你之外,地窖里还埋着仨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算是彻底疯了。
顾知得到自己要的口供,再也不用忍了,灯盏一倾,径直将灯油倒典三水手上。
“啊!”
典三水烫得忙缩回手。
顾知则趁机退开三大步,沉声一喝:“还不动手?!”
“嘭!”
只见门板应声破开,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苏潋歌一身玄色劲装,面带狸奴傩面,风一样刮进来。
山魈见了头皮一紧,身上哪哪儿都开始疼,趁在场人不注意,默默缩回了地窖。
地窖里有好东西啊,它一早就知道,要不是“狼牙棒”千叮咛万嘱咐要护着“大漂亮”,
它早给挖出来了。
苏潋歌护在顾知身前,刀锋就切在典三水颈间,两眼冰冷又嫌恶,像是看见掉进汤锅的臭老鼠————活着浪费,死也浪费。
顾石头紧随其后,抱着薄披风,直披到顾知肩头,“夜里凉,大人莫着了风。”
书吏李渔怀铅提椠,奋笔疾书,导致出场较晚,“大人,我已将典三水所言一字不落地记下,”说着他将木犊呈给顾知,“还请大人过目。”
典家门口,不知何时聚了半个快班。
他们个个头戴红缨黑帽,身穿脏旧短褂,腰间别着铁尺和锁链,手上各举着一只火把————
围拢过来,带着光。
将典家的腌臢和黑暗点亮。
*
回去的路上,月明星稀,夜虫唧唧,凉风轻拂过,似乎能带走一些残留的不快。
顾知拒绝坐马车,他现在受不了任何逼仄。于是苏潋歌和顾石头陪着他溜达回衙,马车就便宜给李渔坐了。
看先生似乎同大人有话要说,顾石头懂事地快走几步,在前路提灯。
苏潋歌一双眼瞟啊瞟顾知,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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