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腰间的平台上,夕阳正好。远处的雪峰被镀上一层金红,积雪反射着最后的阳光,美得惊心动魄。
江临带着宋清和坐在一块向阳的青石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雪山。
“我本姓林。”江临望着远处的雪峰,忽然开口说道,“双木林。西河林氏之后。化名江临,是因为家父尊讳林毓江。”
果然是了。宋清和心下微动。几天在江临就提到过,自己是西河人,姓林。宋清和猜他身世可能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是林氏末代家主林毓江之子。
但是,没听说林氏有后啊?
江临或许是看出了宋清和的疑问,唇角微扬:“我是遗腹子。”
“我父母感情笃深。”江临的目光跟随着远处盘旋的飞鸟,语气平静地说道:“林氏遭难时,父亲拼死护送母亲逃出百里,却在半路遭人围杀。父亲断后,让母亲先走......”
夕阳渐渐西沉,最后一抹金红也消失在天际。山谷里渐渐暗了下来,江临的侧脸在暮色中愈发清峻。
“母亲一路颠沛,最后落脚甘州,便是在那里生下我。”江临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曾化开的寒意,“逃亡路上,她金丹破碎,再难寸进。”
宋清和安静地听着。他虽然对世家秘闻感兴趣,但是心里有着轻微的排斥。
他不想听江临的人生故事。
他不想听他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不想爱上任何有血有肉的人。
“我从小羡慕他人皆有慈母,唯我母亲甚为严厉。直到我入了金丹境,母亲才让我跪在父亲的画像前,告诉了我真相。”
江临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她那时修为废尽,只有凡人寿数,已经是大限将至了。”
“她说,当年她亲眼所见,林毓渊与楚修元,带人拦住了父亲的去路。”
“她说自己死不瞑目。”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呜咽。良久,江临才又道:“这些年来,我夜以继日地修炼,广布人手四处打探,只为寻到一丝线索。”
“可惜林毓渊早死,楚修元闭门不出。她有四百多岁了,恐怕很难突破,进阶化神了。可罪大恶极之人,怎么能寿终正寝呢?”
江临的嘴上挂着残忍的笑意。“我只能借二人之子楚明筠引蛇出洞了。”
江临偏头看向宋清和,眸中暗芒微闪,“清和,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等到今天的机会吗?”
“二十三年。”江临轻声说完,目光依然凝视着远方。
宋清和看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般伸手握住了江临的手。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冰凉刺骨,不知是被山风吹的,还是因为往事难平。
“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
江临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没事,快结束了。等这件事了了,带你去甘州拜拜母亲。”
宋清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没想完,就对上了江临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呼吸一滞。
山里渐渐暗了下来,可宋清和却觉得眼前亮得惊人。江临的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勾去。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山风忽然停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宋清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重过一下。江临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几乎要将宋清和溺毙。
他看见江临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暮色中投下一片阴影。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的唇,目光灼热。江临微微偏头,温热的吐息拂过宋清和的脸颊。
那双凉薄的唇几乎要贴上来——
不行,这不对!不能这样!宋清和心底警铃大作。
“等等!”他猛地偏开头,强迫自己开口,“可楚明筠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百年之前他尚未出生,林氏血案和和一个还未出生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话一出口,江临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山风呼啸,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一无所知?”江临冷笑一声,“那我林氏三百五十一口,可曾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落得满门被屠的下场?”
江临从怀中掏出一个符箓,放在宋清和手中。
“看到了吗?五雷符,可以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这正是楚明筠惯用的符箓。
“这原是神霄派不密之传,也是我西河林家的立身之本。”江临冷笑着说道。
“现在姓楚啦。”江临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大步离去。
宋清和看着手里的五雷符,没挽留江临。
他知道江临会生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样挺好的。
宋清和,挺住!
千万别想拿真心换真心!
…………
很快,宋清和逐渐和江临的几个部下熟了起来。
虽然已经俘虏了楚明筠,但是江临还打算继续寻找楚明箬的尸体。对他来说,砝码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不妨继续找楚明箬的尸体。
因此,宋清和和江临的部下结伴同行,也有了些许接触。
那天在地下暗河左近,宋清和见到的高大剑修名叫康勒赫,善用暗器的叫左河。这两人一个莽撞粗鲁,一个阴郁寡欢,宋清和实在聊不起来。相反,宋清和还和给了他一杵的女修德吉央金关系更近。
两人从如何无损偷袭打晕对手开始讨论,再到让人昏迷的五十种不同方法,再到汉藏两地下毒技术的异同,天南地北伤人投毒无一不谈。两人心有戚戚,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德吉央金对于宋清和修为受损之事大为可惜连连赞叹,宋清和忍了又忍,没有和她透露只要自己和江临双修就能恢复。
见二人投缘,江临次日入险境走急路之时,就把宋清和与楚明筠交给德吉央金暂时照料。
石室里,德吉央金摊开一个藏青色的布包,清点着里面的药瓶。宋清和靠在石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楚明筠双手被铁链分别锁在墙上,倚靠石壁坐在地上,头低垂着,不知道是睡是醒。
“这个是什么?”宋清和指着一个黑色小瓶。
“滇南的蛊王草,”德吉央金眉飞色舞,“配上天麻和雪莲花,三日内必死无疑!”
宋清和摇头:“太慢了。若是换成绿心草......”
“绿心草?”德吉央金一拍大腿,“对啊!那样只需一日......”
两人越聊越兴起,从中毒的症状聊到了解毒的方法,再到如何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说到这个,”德吉央金眼睛发亮,“我有个方子,据说沾上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让人软得跟面条似的。”
宋清和目光飘向楚明筠:“就像他那样?”
“那倒不是。”德吉央金也看向楚明筠,“他这个可厉害多了,这可是地心寒髓。”
“地心寒髓?”宋清和来了兴趣。地心寒髓就是地下暗河中幽蓝的水流,据江临说沾染之后会有大麻烦。
原来如此。宋清和明白过来了,又看了一眼楚明筠,涌起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他用了思语将楚明筠唤至地下暗河处,他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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