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秋风重逢夜,朝思暮想在眼前】
“阿珏,两个多月不见,你没忘了我吧?”他朗声笑道。
苏珏先是愣了一下,双腿像是扎在地里,动弹不得。她直直地望着他,随后终于颤着身迈开脚向他走去,脚步愈来愈快,竟渐渐小跑了去。那男子见状,爽朗地笑起来,张开手臂迎接她。当她跑到距离他胸膛三寸之处时,却想起身后还有人看着,便就红着脸杵在那儿,不知所措了。
二人就这么纹丝不动地相对而站,那男子见她低着头也不看自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小姑娘啊。”他向前挪了半步,伸出温暖的手臂围住她。
苏珏由他拥抱着,恍恍惚惚,天旋地转,动弹不得。她凝神屏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没想到..能再见到你,陆公子。”
良久,陆允言松开她,抬头冲夏青空打了个招呼。夏青空潇洒地回了个礼,随后缓缓走近,将目光移向他的脖颈之下。
“陆公子,你怎会突然出现在此?”苏珏问。
“我与你白露之约将至,便乘船来到这南柔岛。刚上码头,便看见两群人在推推搡搡。其中一些人穿着青色衣服,模样像是海盗,还有一些人是宁国打扮。我见那海盗要打宁国打扮的人,便派人拦下了他们。”陆允言道。
“后来呢?”青空问。
“后来我听那宁国打扮的人提到阿珏的名字,便向他们打听你的下落。阿珏,他们说你在天后庙失踪了,我便立刻赶来寻你。阿珏,你发生了何事?”陆允言转向苏珏道。
“我..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无恙了。陆公子,你说的宁国打扮的人,他们现在在哪?”苏珏急忙追问道。
“都在我的碧穹号上。”
于是,苏珏青空跟着陆允言去码头与督卫水手们汇合。一路上,陆公子走在最前,夏青空最末,而苏珏一会儿上前与陆公子并肩缓行,一会儿折返陪夏青空说几句话,没过多久又默默地回到二人中间。就这样,三人的步子形成一条曲线,古怪的向前挪动着。夏青空似乎心不在焉,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陆允言的脖颈子。而陆允言也并未觉得这么走有何不妥,只一路微笑着,时不时回头往苏珏这里望两眼。
初登碧穹号,苏珏与青空惊叹不已。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视野开阔,低头环顾海面,估量着这艘船应有清绝号的一倍之高。
“是条好船。”青空打起十二分精神对陆允言轻快道,“名字也好。”说完又瞥了眼他脖子上的细绳。
陆允言笑道:“青空公子过奖了。你们的朋友在那里,请随我来。”说罢,他带二人下到船舱中一处大厅内,只见里边坐着两桌人,左边是清绝号的督卫水手,右边是顾鸣琛等一众海盗,皆坐在那里嗑瓜子吃茶。
苏珏一见这和平的场面,顿时摸不着头脑,众人见到苏夏二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吃食。一位督卫急忙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二人面前,激动地询问他们被那道光带去了哪里。夏青空嗯嗯啊啊地说自己也不清楚,醒来就在树林子里躺着了。督卫说是陆公子摆平了海盗,本来准备放走他们,可一听到苏珏的名字,又硬是将所有人连同海盗一起请上了碧穹号,说是要等找到苏姑娘才能放海盗走。
苏珏听到这里,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她悄悄往陆允言那里瞥了一眼,见他正和突然起身要走人的顾鸣琛交涉,那神态自若的自如之态,不禁令她望尘莫及又心生向往。正望出神,他忽然一转头叫苏珏过去,她慌忙应了一声,侧身一抖,脚踝“砰”地一声撞在柱子边上。只这一下,苏珏已经疼得要灵魂出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硬生生地将吃痛的声音憋回嗓子里,忍痛直起身子,优雅地走到陆公子身边。
“阿珏,方才我听你同行的那些朋友说,你父亲被他们带走了,是这样吗?”陆允言关切地问道。
苏珏一听到父亲二字,强忍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张张嘴,却顿觉喉咙干涩地快要裂开,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不停地点头。
陆允言知情达意的功夫要胜过夏青空,他连忙道:“好,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便叫了几个手下,带着顾鸣琛往外头走。
“等——等一下。”身后有人追上了他。
他转过头,苏珏在那儿直直地站着,一字一顿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她定定地瞪着顾鸣琛,眼神中的透出一股无形而坚毅的力量。顾鸣琛被盯得不自在,将视线随机转向了陆允言身旁的方小海。
二人正要出门,夏青空也追了上来,未等他开口,陆公子回头温和地对他笑道:“青空公子,碧穹号很安全,公子且在此处稍作休息,我很快就带阿珏他们回来。”
青空看了眼苏珏,得到“我很安全”的眼神后,才就此作罢。
叱咤西南海域的霸主顾鸣琛,就这样被宁国府的陆公子治得没脾气了么?宁国早已不像它前朝的旌国那般享受号令四海的威名了,可那个陆公子有何能耐,竟能让顾鸣琛一身不吭地放了人质?旌国余威的震慑力就如此强悍么?青空翘着二郎腿歪坐在碧穹号的红木椅子上,不停用杯盖摩擦着茶杯的杯沿来回叩击着。
不过,杜叔叔能安全回来才是最要紧的。想着想着,他心中乌云般堆积着的蹊跷还是被即将迎回杜叔叔的期待给冲淡了。
“可..那阿沐和她的手下为何一声不响就走了呢?”他刚放下一事,又来一事挂上心头。想着想着,终究有些支持不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几盏茶后,有人一把推开了舱门。夏青空猛地惊醒,只见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走进来,左右手被苏珏和陆允言搀扶着。“青空!”他唤了一声,声线似垂落的枝叶,有气无力。
“叔叔!”夏青空眼睛不眨一下地冲了过去,一把从陆允言手中将杜晏清接过。杜晏清应了应他,身子却突然摇晃着歪斜了几下。在苏珏和青空的搀扶下,他终于重新站稳。
“您的腿?”青空惊异道。
“我爹腿受伤了,还劳烦几位伯伯看看伤势。”苏珏对水手和督卫道。
待水手们扶杜晏清前往内舱处理伤口后,陆允言放走了剩下几个扣在这里的青衣海盗,然后默默端起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松了口气。
“陆公子——”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他放下茶杯,缓缓转过身去,竟被一股温软的力量袭进胸膛。可一眨眼的功夫,那股温热又噌地脱离了他,重新恢复成笔直的样子。
“谢谢你..”她小声道。
“阿珏,不必谢我,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他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巨响,二人连忙回头,只见夏青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夏青空!你怎么了?”她大步冲上前,死命地摇晃他。
半晌,夏青空微微睁开眼,咧着嘴,带着一丝萤火般微弱的笑意回应着:“没事..好困啊..快让我睡一会儿..”
他太倦了。
之前在清绝号上,他每夜都要花费心神来念神引咒与净心咒,而白天为了提防船上的青衣海贼他也不敢呼呼大睡,见缝插针的小憩已成习惯。等他前脚刚踏上南柔岛湿暖的大地,紧接着又遇上天后庙惊心动魄的那一出。他实在太倦了。
如今真好,杜叔叔被接了回来,那些可恶的海盗也被赶走了。他在众人紧张兮兮的呼唤声与督卫们的把脉检查声中,终于陷入安逸的沉睡。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陆允言安慰苏珏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苏珏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尽管碧穹号上的大夫说他只是过度劳累,并无大碍,她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多看了他几眼,见他还能发出沉沉的呼吸声,才暂且放下心来,与陆公子一同退出了舱室。
三日后,碧穹号上,夏青空刚从昏睡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探望杜叔叔的腿伤。而后,他与苏珏扶着杜晏清去拜访陆允言。听陆允言说,顾鸣琛已带着琼鲨号离开了南柔岛,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杜晏清重谢了陆允言的救命之恩,便带着一众督卫水手离开碧穹号,回清绝号上去了。
临走前,陆允言凑近夏青空耳边道:“之前你在休息,没机会与你说,阿沐姑娘让我转告你,她回去了,说你忙完自会去找她。”
夏青空眉头一弯,心里一惊,这陆允言怎地连阿沐都见过了?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强装镇定地点点头便告辞了。
这一番波折后,众人终于齐齐整整地回到了清绝号。杜晏清一瘸一拐地来到掌舵台前,伸出淤青未消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冰凉的灵犀木船舵,长舒一口气道:“琼鲨号再宏伟奇诡、碧穹号再富丽堂皇,都不如老夫我的清绝号好啊!”说罢,他缓缓转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两个孩子道:“青空、苏珏,辛苦你们了。”
苏珏轻轻摇摇头,动了动喉咙,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督卫和水手们纷纷夸赞杜苏珏,说她如何在身处险境时展露出异常的冷静与勇敢,如何不卑不亢地与顾鸣琛周旋,又及青空如何使出神乎其神的神引咒,用以往一半不到的时间带领清绝号冲上了南柔岛,又如何在关键时刻冲在苏珏身前保护她的安危。
青空一旁听了,不好意思道:“哎呀,我那神引咒使得还不熟练,还需多加练习。倒是苏珏,她比以前胆子大了,还敢和顾鸣琛谈条件,不再是小心翼翼害怕做错事说错话的杜苏珏了。”说完,打趣地望了苏珏一眼,却见她勉强地扬了扬嘴角。
“看来这一趟,我不在时,你们都成长了不少啊。”他重新将两个孩子打量了一番,语重心长道。
连绵不绝的夸赞声中,只有青空注意到她微微侧过头去,悄悄抹了一下眼角。与此同时,她那藏在身后的右手,食指与拇指紧紧捏住了衣角,不断用力地撺动着。
杜苏珏,若是当日杜叔叔一直在,你便不必挺身而出在青衣海盗的威胁下主持大局,不必在夜航时独自在甲板上抱着酒壶发怵,不必夜夜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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