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街市上的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秋茗的斗志再次昂扬。
“师尊，”她小小声问：“狐妖来了吗？”
秋叙白闭目感受了一下，也低声回答：“还没有。”
秋茗眨眨眼，不解地问：
“既然还没来，师尊为什么也这么小声说话？”
秋叙白将头偏过一点，声音轻得几乎成了气音：“因为店家一直在瞪着我们。”
秋茗：“？”
她偷偷往那边看了一眼，还真是。
店家安静地坐在柜台后面，盯着他们，表情森冷。
……何至如此。
不过是在这里坐得久了点，反正又没其他客人。
看出秋茗心中想法，秋叙白轻声解释：“店家是只蛇。”
所以瞪人实属正常。
他们要有包容心。
秋茗：“！！！”
难怪那面的味道如此奇特。
也是，蛇的口味和人的口味怎么会一样？
因为蛇老板一直看他们，秋茗也不敢去观察他，只悄声道：
“师尊，蛇妖在这里开店，我们不需要管吗？”
她记得刚刚吃的面也不便宜。
秋叙白从容自若：“又没生意。”
对哦。
秋茗恍然大悟。
啪！
店家重重拍了一下柜台。
秋茗吓了一跳，顿时正襟危坐。
她想，下山吃个面居然还能碰到蛇妖开的店，多有意思。等回去一定要跟师兄们分享这件事。
“走吧，”师尊说。
终于不用再被蛇瞪着了。
秋茗如释重负地站起来。
跟着师尊行至铺子门口，秋茗刚要迈出门槛，忽而听见又冷又沉的声音传来：“我听见了。”
这话听着的感觉像蛇在吐信，无端端显露出几分阴森。
秋茗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师尊已经开口，回了店家的话：“什么？”
蛇老板咬牙切齿：“你嘲笑我没生意。”
秋叙白诚恳：“对不起。”
秋茗猛地转头，道歉这么快？
她再转过视线，那蛇妖似乎也懵了。
顿了一顿，蛇妖阴郁道：“你别以为你认错态度不错，我就会告诉你你要抓的那只狐狸会做带妖气的木偶这件事。”
秋茗：“……”要不要听听在说什么？
秋叙白：“谢谢。”
出了铺子，跟在师尊身后一路跑，秋茗回过味：“师尊，你是认识那位蛇妖店家吗？”
秋叙白的声音在风中不甚清晰：“曾经打过。”
不是打过交道，而是打过。
秋茗：“噢。”
狐妖的店刚开张就来了好多客人，跟方才的早点铺子形成鲜明对比。
秋茗在店里张望着，满目琳琅。
掌柜笑意盈盈地坐在台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秋茗看了掌柜一眼，又看一眼，心下怀疑：她是狐妖吗？
跟故事里要么妩媚动人要么阴险狡诈的狐妖很不一样，她穿着素色衣裙，生得很有些仙气。
一看就是正经人。
秋叙白道：“妖物化形模样如何，全凭它们做主，它们觉得什么样好看就化成什么样。所以最好不要以貌取妖。”
秋茗恍然大悟。
看来这只狐妖的审美不错。
难怪她的奸商生意能做成。
反观刚才那只蛇……
比较是残忍的。
联想得有点远了，秋茗回过神，听见师尊说：“她跑了。”
秋茗愣了一下，往掌柜方向看去。
不是还在么？
等等，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想起蛇老板的无心之言，秋茗心思转过：“师尊，是木偶吗？”
秋叙白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木偶做得很逼真。”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秋叙白转身，对秋茗道：“我们追上她。”
*
狐妖——茱宫丢下木偶后没有往街市跑，而是逃进了城外的林子。
她本就是山野的狐狸，入了山林便如蛟龙得水，跑得快，妖力也不受限。
茱宫并不是初化形的小妖，妖力不差，不然不敢跑到城里做奸商。
她知道此地的守护宗门名为寒烟宗，只要不害人，寒烟宗不会对妖怪赶尽杀绝。她也见过几个寒烟宗的弟子，看修为全都不超过筑基中期的，来到她的店不买东西，似乎只是要来找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她，但她不喜欢修士，怕麻烦。
所以每次都放个木偶在那，把寒烟宗的弟子耍得团团转。
茱宫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如此窝囊地逃跑。
可这次不同，她化出原形在林子里狂奔，边跑边回忆方才在店中忽然感受到的那股恐怖的威压。
亲爹啊，这得是什么境界的修士？
金丹期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果然厉害，她的木偶连一点时间都没拖住。
茱宫起了身冷汗，不敢往后看，四只爪子都快冒烟了。
秋茗在师尊的引导下一路追着狐妖。
入了山林，狐妖滑不溜秋，稍有不注意就能逃出视线。
秋茗不敢松懈，听师尊跟她说：“感受她的妖气，才能辨清方位。“
妖气？
秋茗鼻子下意识动了动。
筑基后，感官会有轻微不同。
秋茗回想着方才入店看见狐妖，还有更早前看见蛇妖的感觉。
似乎是和寻常人有点不一样。
那就是妖气吗？
可是只这一点，远远不够。
秋茗垂下眼，试图摒弃其他感觉，将对妖气的感知放大。
只这一瞬，狐妖就跑没影了。
秋茗不慌不忙，任她跑。
不听，不看，只感知妖气。
下一刻，她眼皮掀起，唇角上扬。
南边。
不会有错。
看秋茗直朝南边去，秋叙白就知道，她做到了。
秋茗跟狐妖的距离在缩短，却始终没有碰到她。
甚至有一次，狐妖跟秋茗只隔了一丈之距，可还是没能抓住，让她跑走了。
“秋茗，”秋叙白站在树上，纵观一切：“捉妖用手是抓不住的，要用你的剑。”
秋茗动作一顿，犹豫地往后抬手去拿三思。
拿剑就能抓住狐妖吗？
可是她还没学会，师兄说她用剑就是拿着剑做轻灵舞。
见到秋茗的犹疑姿态，秋叙白唤她一声。
“秋茗。”
秋茗手持着剑，听见师尊的声音传来，温柔且直截了当。
“还记不记得你现在提起剑，是要做什么？”
秋茗默了一下。
她回答：“抓狐妖。”
言罢，秋茗彻悟。
狐妖都没抓到呢，还想什么剑的事？
她提剑直朝狐妖而去。
“哎！”
茱宫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躲过剑后瞬间化为人形。
“这位仙子，冷静，”茱宫抬起一只手，注视着秋茗。
果然是寒烟宗弟子……他们怎么就对她如此执着？
而且，怎么回事！只是筑基期的？！
茱宫不敢相信，她刚才是被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追得满山乱窜。
这合理吗？
秋茗认真地看着狐妖：“你不要再跑了。”
“不跑，”茱宫理了理裙子，憋屈道：“我再不跑了。”
她想，预测有误，既然只是个筑基期弟子，她哪里有必要跑。
不对，虽然刚才化成原形有点听不清，但最开始追她的好像是两个人？
刚想起这个，茱宫就看见眼前的小修士喊了一声：“师尊，我抓到啦。”
话音刚落，有一白衣修士从树上飞下来。
茱宫：“……”没错，刚才的威压就是他。
“敢问这位仙君，我可是犯了什么大错，劳您大驾来捉我？”茱宫深吸一口气，微笑问。
元婴期，真看得起她。
苍天可鉴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生意妖而已啊！
秋叙白没说话，而是看向秋茗。
秋茗表示明白，往前两步，对茱宫说：“你卖东西用妖术骗人，这是不对的。我们找你，是要跟你约法三章。”
“要么以后你不在你卖的东西上用妖术，要么东西就按照正常的价钱卖。”
茱宫咬唇：“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我又没逼别人买。”
秋茗逻辑清晰：“你是因为骗别人你的东西有仙力，所以值这么多钱。可是别人情愿用这么多钱买的是神仙的东西，不是你的东西。这不是你情我愿。”
茱宫有些不开心：“我卖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花了好多时间好多精力，还在上面施了妖术哄那些凡人开心，怎么就不值得这么多钱了。”
狐妖这话的语气带着委屈，秋茗看着她，本来想说什么，一时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秋叙白平静开口：“你若觉得你的东西值这个价是因为你的付出，便实话实说，告知大家东西是你自己做的、你耗费了很多精力，而不该撒谎，将东西的价值转移到另一个并不存在的因素上。”
“对，”秋茗点头。
“说得简单，”茱宫偏过头去：“你们以为生意这么好做么？我付出了多少才没有人在意，他们只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看起来很难过，尤其顶着这般仙气飘飘的相貌，实在令人同情。
秋茗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转头求助地看着师尊。
旁边，秋叙白沉吟片刻，对茱宫道：“你的手艺确实不错，木偶就做得很好，很逼真。”
茱宫愣了一下。
方才用那样的表情，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博取怜惜，她知道，只要是有点心善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很吃她这一套。
但她没想到，眼前这师徒二人这么容易就中套了，都不需要她多费劲。
徒弟听完便面露不忍，而师父更夸张，还夸起她来了。
这么单纯么？
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还好吧，”茱宫谦虚回复：“做多了就像了。”
还打算再客气几句。
结果秋叙白认真地问：“可以教我吗？”
听到这一句，秋茗诧异看过去。
师尊要学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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