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绣,你找我啊?”
朱大婶拖着步子,打开了家里的门,因为门扉有点腐朽,是被缓缓推开的。
绣绣站在朱大婶家门口,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大婶,你家里还有药膏吗?今日我去城里又被官兵拦下了,一个姐姐为了帮我受了伤,我把她带回村里来了。”
“好像还剩点,我去给你找找。”朱大婶让绣绣先进屋坐,她去找药。
绣绣刚进屋,冷意便向她扑来,时下正是六月,本该是炎炎夏日,但松罗村在深山之中,地势高,而且——
这屋里的东西太少了,除了最基本的桌椅,再没有多的。
绣绣想,马上就是雨季了,要再给朱大婶砍点柴囤着才行。
没多一会儿,朱大婶拿了药膏和一小袋米出来,一并递给绣绣:“这袋米你拿回去煮点粥来吃,你爹身体不好,最近又不是茶叶季,能省点便省点吧。”
绣绣本不该要这袋米的,可她眼睑扫下一片阴影,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拒绝,只连连谢过朱大婶。
江微云坐在绣绣家中,心里像有一块重石压着,戚戚难言。
这个村里的每一家,都是一模一样的家徒四壁。
绣绣家里其实不小,有一个前屋,后屋还有两个房间,可屋里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当的东西都拿去当了,只剩下一贫如洗的空旷。
拿着米和药回到家中,绣绣看到阿江姐姐正在查看肩上的伤口,快步走了过去。
“阿江姐姐,我借到药了,我来帮你上药吧。”说罢小心地帮江微云脱下外衣。
江微云扯出一个笑:“我这点伤不碍事,只是小伤。”
她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儿,绣绣却不然,而是就着日光开始为江微云上药,数个时辰前,她们才刚遇见。
今日清晨,江微云刚到澄阳,准备进城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口竟然有很多官兵把守着。
最近自己的运道不怎么好,这不能是来抓她的吧。
不过这倒是她多虑了,毕竟任谁都只会觉得她同江家人一起被封在江家,江远州也还没定罪。
但很快她又看到,官兵对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甚检查,他们只拦几个人——
“我们是松罗村的,隶属于澄阳!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为首的中年男子穿着褐色粗布衣服,神情激动,差点和兵官动起手来。
“就是!”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连声附和。
为首的官兵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指挥着就把那几个人往外推:“你们来里多少次了!有结果吗?但凡里面肯见你们,你们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赶紧滚赶紧滚!别耽误本大爷执行公务!”
那几人自然是不愿意就此回去的,一来二去竟和官兵推攘起来,几个来回,一个蓝衣姑娘被推出人外,摔了出去。
蓝衣姑娘即将摔倒在地上时,江微云伸手扶住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
“谢谢姐姐,我没事。”蓝衣姑娘稳住身形后又冲进人群里去帮同行人。
为首的兵官见口头吓不住他们,便一把拔出配刀挡在那行人面前:“谁再撒泼,直接抓去牢里关起来!”
见此,江微云眉心一蹙。
那几人到底是平头百姓,被拔刀相向,也不敢再贸然向前,只能退出城门口,悻悻地在附近踱步。
江微云走到蓝衣姑娘身边问道:“姑娘,你们是为何要进城?”
蓝衣姑娘看江微云才帮过她,没什么防备之心,直接回答说:“我们要进城见官。”
见官?
江微云:“所谓何事?”
“请求减少税收。”
这江微云就有点不理解了:”税收不都是国家定的吗?为何会去求地方官减免税收?”
这时,那位褐衣男子忿忿地接过话:“我们松罗村需要交的税和国家规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澄阳附近村庄需要交的税,比规定的要多出不少,这才导致民怨四起,像他们这样想进城讨说法的人日日都有,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拦在了城门外。
“你们需要交多少?”
“八成。”
八成!
这比规定的多了一倍都不止!
“怎么会如此离谱!”江微云简直不敢相信。
褐衣男子哽咽道:“谁说不是啊,我们澄阳以茶叶闻名,周围大伙都是以采茶为生的,本来也过得舒心,谁知几年前官府却下令要增加税收,一开始还没这么夸张,这几年一步一步,加到了八成,如若不从,便在村里大肆破坏,还把山封着不许我们去采茶。”
说到如今的日子,众人纷纷激动起来,没注意到为首的官兵竟然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会害怕的!”
说罢,那官兵竟然就着佩刀,一把向蓝衣姑娘砍去。
江微云看到刀锋的时候,手几乎就要行动,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又收了回来。
刀口落下之际,她一把将蓝衣姑娘拉到自己的身后,硬生生地挡下了这刀。
火辣的疼痛感划过江微云的肩膀,刹那间,一道伤口落下,浅黄的衣裳渗出鲜血。
这一变动着实吓到了松罗村的人,蓝衣姑娘见江微云替自己挡下一刀,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急忙扶住江微云,关切地问:“姐姐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其他人更是怒不可遏,直嚷着要报官。
那个官兵头子听到却大笑起来:“报官?你们进得去吗就要报官!再不滚我直接送你们去大牢!”
松罗村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在城门外了,但之前至少官兵还没伤人,如此这般,只怕想进城是难上加难了。
江微云的伤口还在渗血,眼下又被当作和松罗村的人一起的,也被拦着不让进城。
蓝衣姑娘担心江微云的伤势扩散,便劝江微云先和自己回去,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江微云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和他们一道回了松罗村。
“阿江姐姐,吃饭了。”
绣绣端来一锅粥和几个红薯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姐姐不要介意。”
江微云摇摇头:“我吃什么都可以的,辛苦你做饭了。”
郭大婶添了三碗粥,一碗递给了江微云,一碗递给绣绣,端起另外一碗,对江微云说:“我去给绣绣她爹送饭,你们先吃吧。”
郭大伯卧病在床,平时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会下床走动,听说江微云救了绣绣后非要下床感谢她,她拦了好久才作罢。
吃完饭后天色已渐晚,绣绣怕江微云独自出山会有危险,便请江微云留下宿一夜再离开。
绣绣家里只有两间屋子,晚上江微云便和绣绣睡在一起。
绣绣又给江微云说了一些村里的事,如今日所见一般,已经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是个还不错的村庄了。
松罗村的税收,凛褚的税银,这两者是否会存在联系呢?
思虑再三,江微云看向绣绣:“绣绣,我能帮你进澄阳见官,你可以也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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