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芽九岁了。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最是讨人欢心。虽说有些较蛮性子,可皇家公主的身份也让这点小小的不完美变得无伤大雅起来。
她母妃位份不高,虽是儿女双全,可性子太绵软了,勉勉强强能算得上后宫的小绵羊,陛下吃准了这点,倒也让她诡异地盛宠不衰。
乾定四年,天下大旱,帝上为表天子之率,斋戒一月后沐浴焚香,前去宫外的盛远寺为民祈福。
未芽拉着她父皇的龙袍,可怜巴巴地说她也想尽长公主之责,为天下人做点什么。
不过她哪晓得什么是天灾人祸啊,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出宫,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罢了——高高在上的公主,离“吃不饱饭”的地步差得有十万八千里呢。
趁着父皇和庙里的高僧谈论天下人时,未芽悄悄避开侍卫的视线,偷偷溜出了佛堂。
里头的檀香味实在太浓了,平日里闻惯了花香脂粉香的小公主哪里懂得佛檀中的世间八苦,只觉得闷。
她悄悄转到了外间,那里有给外人上香的蒲团佛像。
今日晴光正好,庙门大开着,佛龛沐浴着一层暖金的阳光,像是满天神佛在回答虔诚者的祈愿。未芽的目光从佛像上一寸寸地向下移动,终于看见了那个注定要和她纠缠一生的人。
可见佛前求来的不一定是良缘。
那个锦袍素服的少年就那么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想来是在诵佛经祈福。
未芽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他身上缠着佛性、缠着烟火气,他跪在那里是虔诚的信徒,而当他发觉有人在看他,回过头来时,又带着一身红尘中才有的痴缠。
仅一眼,过错好多年。
后来宫里也修建了佛堂,从盛远寺请了高僧诵法后的佛像回来,未芽便再没了机会出宫。她得学着怎么当好一个公主,成日面对细声细气的小内侍,或是不苟言笑的禁卫军。
每当深夜要入睡时,她都要从窗前看看月亮,然后贪心似的想一想那天盛远寺见到的那个笑。
……
十岁的宫宴上,未芽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少年郎,她懵懵懂懂地觉得,这就叫情窦初开,这就叫一见钟情。
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少年郎,已然有了老成的迹象。
他沉着目,陪在他父亲身边。据说他父亲只是四品官员,难得有幸被召进宫来参加宴会,却是最没有地位的,只能坐在角落,连皇上的脸都看不清。
不过人的目光就是会跟着自己喜欢的人转,哪怕他坐在角落,哪怕他山远水远,只要有缘分就能相见——她是这么定义两个人的关系的,至少也该是有缘。她这么久了,也念过不少佛经,总是忍不住将两人的一面之缘放大,找些说辞来佐证他们的缘分不该止于佛堂前的一次回眸。
只是少年没多久就离席了,除了她,没人能发现尾席少了什么人。
未芽悄悄跟了上去。
其实少年并没有走开多远,只是转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只是他不是独自前来的,也不是在等未芽,而是早就与人有约而已。和他说话的女子未芽也认得,那是德皇后的外甥女,时常进宫看望皇后,有时也会陪她玩,对她挺好的。
那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性格温婉又长得漂亮,走到哪都讨人喜欢。
只是未芽有些难过的是,两个人的手正拉在一起。
可他们怎么会拉手呢?在她的理解里,只有两个互相中意的人才会拉手,像是父皇和母妃。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痛。
身后有人叫着“公主殿下”,大概是宫侍发现长公主离席后久未归去,这才出来找。只是这样的呼声惊醒了未芽,也惊动了假山后的人,他们匆匆离开,手却没有放开。
长公主被身边的贴身宫侍牵回了宫宴上,片刻后,少年也悄然坐回了尾席。她拉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宫女的手,悄悄和她咬耳朵:“坐尾席那位公子是哪家的?”
饶是常年在宫内行走打探的宫女也不由得错愕一瞬,拿眼角余光边瞥边回想,才想起那是哪位大人的儿子:“应当是宣抚使家中幺子。”
“叫什么?”
“好像叫……佑宿卿。”
……
未芽十五岁时便出落得亭亭玉立,陛下膝下子嗣多,未芽却永远占着头一份的宠爱,不仅是因着她母妃得宠,也不单是长公主的头衔,更是因为她恰到好处的小性子。她偶尔任性,却不显得刁蛮,又惯会撒娇,令她父皇时常一边摇头一边随她去了。
就算有几次闹得过了,也只会说她几句重话,连惩罚都少有。
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在母妃旁敲侧击择婿一事上,她吞吞吐吐了半晌,头一次不那么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心声。
可毓妃听到“佑宿卿”这个名字时,却沉默良久,轻声问:“宣抚使幼子?”
未芽轻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毓妃又问:“你认得他?”
未芽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怎么认识他的?”
未芽不再答话了,只是垂着脑袋。
毓妃怎么不知道她这样的姿态是什么意思?未芽很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往往是不会撒娇卖乖、任性耍赖的,只会倔强地低着脑袋,无声地索求。
毓妃深深地叹了口气。
……
未芽第三次见到佑宿卿,是在佛堂前的宫道上。两个人终于说上了一句话——也称不上是说话,只是佑宿卿主动上前给她作揖,唤了一声:“见过长公主殿下。”
无论他说了什么,这都是佑宿卿第一次主动和未芽说话。
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心里也知道他这样主动的示好是因为什么。但她不在乎,她可以光明正大拥有那片月光了。
“父皇为我们指了婚,”她对着他笑,“你就要是我的驸马啦。”
佑宿卿还在心底想着如何回答她的话,只低眉顺眼地躬着身,看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
未芽没把他的沉默放在心上,只觉得满怀欢喜,像一只雀跃的鸟儿,总觉得一路跋山涉水,终于要倦鸟投林。
他一怔,那些在心底整理的纷乱思绪也被他轻轻放下了。
他心有所属,那女子虽已许给了他人,但他依旧给不了别人幸福,可如果“能拥有他”能让另一个女子雀跃至此,那便罢了。
——娶谁不是一样的娶呢?
……
长公主大婚时,全京都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宣抚使家会攀高枝,以区区四品官职,成了皇亲国戚。
大婚后的那段时间,未芽是真心感觉自己泡在了蜜罐里,一厢情愿也无妨,谁给的蜜罐不是泡?
她知道佑宿卿对这段婚事只有表面上的尊重,回门时也像个十全十美的驸马,只是心里头是空的,就算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也是同床异梦。
她在宫中过够了众星捧月的日子,现下碰见个不冷不热的驸马爷,博闻强识又长得好看心上人对她来说,实在稀奇得很,百般讨好,甚至连长公主的架子都摆出来,只为了能在用晚膳时他能多给她夹一道爱吃的菜。
只是驸马有个神秘的书房,从不让下人进,只有他从府上带来的书童能每日早晨进去洒扫。她好奇归好奇,也从来不主动踏足。
偌大个公主府,他只在那方小小的书房里有些生动的笑,这怎么让未芽不好奇?
偶尔故意路过时,她能看见书房门开着一条小缝,正对书桌。驸马大多时候是在里头赏画,或者伏案作画。
匆匆一瞥,她想一如既往地忽略一些自己的心境,不愿想太深,也不敢想太深。
冬雪过后,佑宿卿便不再常出现在府内了,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进宫去。未芽陡然想到那个快要嫁进皇宫给自己兄长当侧妃的漂亮阿姊,听从宫内回来的人说,近日她都在宫中伴德皇后礼佛。
怀疑的种子撒在了心里,很容易便能生根发芽了。直到这份猜忌长成了参天大树,未芽终于做了一件她从此后悔莫及的事。
——她进了那间书房。
那天佑宿卿说他有要事,须得进宫一趟,未芽被那株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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