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种藕
林安安悠悠转醒，睁眼便见陆姨娘守在床前打盹。她刚一动，陆姨娘立刻惊醒过来。
“姨娘怎么在这儿？”林安安心虚地缩了缩，声音里带着撒娇。
陆姨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可算醒了！你这孩子，真是把人吓得不轻。”
“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嘛……”林安安讪讪笑着起身，脚刚落地，陆姨娘已端来桌上一盏参汤：“玄素道长昨日来看过，说你伤了元气，特地取了支千年老参让我炖给你。”
“千年？”林安安一惊，接过碗便闻到浓郁参味直冲天灵盖。
“可不是？你这师父当真深藏不露。”陆姨娘叹道，“这般年份的参，寻常人家哪能轻易拿出来？”
林安安暗想：何止深藏不露，师父那小库房，怕是世家大族也难及。她仰头将汤饮尽，打了个饱嗝，只觉得浑身都被参味浸透，连呼吸都带着药香，鼻尖更是阵阵发热。
“味道太冲了，喝得我鼻子发热。”她忍不住嘀咕。
陆姨娘笑道：“一整支参熬了一整日，只得这一碗汤水，全进了你肚子。如今吃了你，怕都能大补。”
话音未落，林安安忽觉浑身发热，一股热流自鼻腔涌出。她下意识一抹，指尖鲜红刺目。
“哎呀！这是怎么了？”陆姨娘见状慌忙取帕子来擦。
林安安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用力吸了吸鼻子：“没事，补过头了。”
陆姨娘急得叫人端水进来。林安安草草清洗，脸上热意却一阵阵上涌。她见陆姨娘眼下乌青，软声劝道：“姨娘先去歇会儿吧，我过会儿就好。”
“真不用再请道长来看看？”
“不必，晚些我自去拜见师父。姨娘先去休息，晚上我去您那儿用饭。”
陆姨娘终究不放心，嘱咐秋叶好生照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房门掩上，林安安即让秋叶守在门外，勿让旁人打扰。她盘坐榻上，默运《混元大道经》练气篇，灵气循奇经八脉徐徐流转。
不过两刻，修为已突破至练气十层。
收功吐息，林安安只觉神清气爽。此番劳累，加上师父那支千年灵参，竟助她一举冲破关隘。那参非寻常千年参可比，内蕴充沛灵气，若凡人吞服，怕是当即就要补过头去见阎王了。
她推门而出，秋叶正对着一团乱糟糟的绣样发愁。林安安瞥见那似花非花的图案，嘴角微抽：“秋叶，前院马夫绣的都比这齐整。”
秋叶顿时垮下脸：“姑娘又取笑我。”
“老天关了一扇门，总会开一扇窗。你女红虽寻常，厨艺却出众，何必硬要较劲？”
“古人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秋叶还不甘心。
林安安笑着摇头：“去叫田良来，我见过师父后要见他。”
秋叶应声端着绣筐进屋。林安安步履轻快地往前院去，玄素道长见她面色莹润，不由捋须含笑：“修为又有精进？”
“全赖师父那支灵参。”林安安眉眼飞扬。
“哦？你辨得出那是灵参？”道长白眉微挑。
“带灵气的东西，徒儿一眼便能认出。”林安安顿了顿，试探道，“师父既赐我灵参，想必早知我用得上，也用得了。先前我种的菜……师父其实都看在眼里吧？”
玄素道长朗声笑起来：“天地灵气日渐稀薄，修仙宗门皆已迁往他界。为师本以为此生传承将绝，不想天道垂怜，竟送来你这块良材美玉。”
林安安趁势问：“师父，如今世间当真再无神仙了吗？”
“世人常言神仙，却未必知其真意。”道长幽幽道，“千百年前，此地仍是灵脉汇聚之福地，霞举飞升非虚言。奈何气数流转，灵气渐散如晨雾。那些倚仗天地灵气的修仙者早已离去，如今尚存世间的，多是百姓灶头供奉的灶君、村口古树祭拜的土地——香火不绝，神明便不灭。他们倚靠的，并非天地灵气，而是万家炊烟里生出的那一点念想。”
他又问道：“你既得窥旧法门径，又怀改良作物、普惠众生之愿……这倒有趣。往后有何打算？”
“师父，我想成仙。”林安安直言道。
玄素道长起身长叹，自书架取出一卷旧书，从中抽出一方丝帛递给她：“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乃通往灵界的地图。为师无缘于此，但你，或可成为那个有缘人。”
林安安展开丝帛，只见脉络繁复，一时难解：“徒儿看不明，却觉得此图必有大用。”
“许是时机未至。”道长目含深意，“安安，为师出自九华宗，一脉传承凋零久矣。如今有你，天终未绝我道。”
林安安郑重收好丝帛。玄素道长挥了挥手：“去吧，为师尚有些琐事需离府数日。”
见师父无意多言，林安安施礼告退。
田良已在林安安院中等候多时。
林安安见他便问：“清明将至，库房里备好的种苗也该下地了。你爹那边准备得如何？”
田良利落回道：“池塘彻底清好了，还按您的意思修整过，分成了九口小塘。山地杂木已清干净，随时能栽果树。六十亩良田也重新划好界、做好标记，只等下种。”
林安安点头，又问：“鸡鸭鹅羊的好品种，可打听到合适的来路？”
“跑了几处地方，挑出几家口碑好的，就等姑娘亲自去定。”
林安安展颜笑道：“甚好。这几日你暂不必忙别的，先随我将种苗栽下，再去选禽苗。去跟你爹说一声，明日咱们先种藕。”
田良应了声“是”，快步退下去传话了。
次日，天光未透，晨雾如纱。
林安安醒得极早，洗漱更衣后，选了一身半旧不新的靛蓝细布短袄和同色长裤，腰间束紧，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打扮得干净利落，俨然一副要下地劳作的农家女模样。
田力父子果然已在前院候着了，两人同样一身短打，裤脚扎进草鞋里，精神头十足。
“姑娘，早。”田力拱手，田良也跟着行礼。
“田管家，田良，早。”林安安颔首，“东西都备好了？”
“备好了。几个手脚稳当的长工也在后院候着。”田力回道。
“好，先去库房。”
一行人来到前日存放种子的那间独立厢房。门一打开，那股熟悉的、混合了各类谷物与泥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与之前满满当当的景象不同，此刻厢房中井井有序。在中央的空地上，还整齐摆放着九个明显区分开的箩筐，每个箩筐上都贴着一张醒目的红纸，纸上用工楷写着不同的标记。
田良目光扫过这些标记，抬起头，与父亲田力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与难以置信。
姑娘到底是如何分的？凭颜色？可那些差异细微到几乎无法辨认。凭大小形状？似乎也不尽然。难道……是凭味道？手感？还是别的什么玄之又玄的法子？
林安安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并不解释。她走到箩筐前，再次逐一检视。
旁人看的是藕的外形，她“看”的，却是这一个月来，她用那微不可察的灵觉细细温养、引导后，在这些普通藕种内部激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已然不同的“生机特性”。
《基础灵植蕴养法》中，除了汇聚灵气，亦有辨识灵植“性气”的粗浅法门。
她便是借了这法门的皮毛，结合现代对植物性状的理解，将这些藕种大致分出了九类偏向：有的可能更耐寒，有的或许肉质更粉糯，有的说不定能开出不同颜色的莲花，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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