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暮云市的街道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中。
崔凝火背着背包，站在悬浮艇站台上，光脑屏幕上还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母亲何婉发来的，催他早点回家，说晚饭已经准备好。
他没回，目光扫过站台边的指示牌。
“城隍庙专线，末班艇20:00”。
赶上了！现在是19:47！
悬浮艇准时滑入站台，机械门“嗤”地一声打开，喷出一股冷气。
崔凝火踏上艇，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艇内灯光昏黄。
他环顾四周，乘客不多，一个穿着灰袍的老人低；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还有个戴着兜帽的男人。
光脑突然开机。
屏幕映出一行文字：
怨魂活动警报已解除，暮云市恢复戒备期。
崔凝火皱了皱眉，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滴——第六安置区站，请下艇。”
机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崔凝火睁开眼，抓起背包，跟着稀疏的人流下了艇。
站台外的街道湿漉漉的，路灯昏暗。
他拉紧背包肩带，快步朝家走去。
走到单元楼下，崔凝火抬头看了眼自家所在的楼层，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散开。
他进门，刷卡，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角一摊未干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他皱了皱眉，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数字在屏幕上缓慢跳动。
崔凝火盯着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左眼……左眼怎么又开始痛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诡异的画面。
电梯门打开，他走到家门前，正准备掏出钥匙，却发现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崔凝火推开门，暖光扑面而来，客厅里挤满了人。
沙发上、餐桌旁，甚至连地板上都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穿着各异。
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夹、宣传册，还有几盒包装精美的礼品，包装纸上印着校徽，校名。
崔凝火扫了一眼，认出几个名字：圣光学院、青霄召灵学府、玄地联合学院……
全是玄地赫赫有名的召灵学府。
“凝火回来了！”
何婉挤到门口，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
她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暗红色旗袍，头发精心盘起，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十岁。
“快进来，别愣着，这些都是各大学府的招生老师，专门来找你的！”
崔凝火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是……这消息也传太快了吧？
他下意识看向父亲崔明远，后者坐在主位，还是穿着那件深灰色长袍，他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崔凝火同学，久仰大名！”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率先站起身，递上一张名片，笑容热情得有些夸张。
“我是圣光学院招生办的李教授，听说你在城隍庙第一次召灵就成功召灵了【城隍爷】，这可是暮云市百年未有的奇迹！我们学院对你的天赋极为重视，特意为你准备了全额奖学金和专属导师计划！”
“李教授，话可不能这么说。”
另一个穿唐装的男人笑着插话，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宣传册，封面上印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
“青霄学府才是玄地召灵领域的顶尖学府，崔同学的天赋在我们这里才能得到最大发挥。我们不仅提供全额奖学金，还能安排你直接进入核心实验室，参与怨魂的研究！”
“两位稍安勿躁。”
“崔凝火同学的天赋有目共睹，但选择学府不能只看资源，更要看未来发展。玄地联合学院与召灵师协会直接合作，毕业后可优先进入协会高层，崔同学，这可是其他学府给不了的机会。”
客厅里瞬间热闹起来，招生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
崔凝火站在门口，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后退半步，背撞上门框。
何婉见状，连忙拉着他坐下，塞给他一杯热茶：“凝火，别紧张，这些老师都是为你好。你看看他们的条件，哪个学校合适，咱们好好考虑。”
崔凝火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杯的温热，却没有喝。
他低头扫了一眼茶水，杯底似乎漂着一层淡淡的红雾，像是血丝。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目光扫过客厅。
“崔同学，我是暮云召灵学院的代表。”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挤到他面前，递上一份烫金封面的文件。
“我们学院虽然不如圣光、青霄那么出名，但我们扎根暮云，了解本地怨魂的特性。你的【城隍爷】卡牌与暮云的城隍信仰高度契合，留在本地发展，绝对事半功倍！”
“暮云学院？”
李教授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崔同学的天赋放在暮云，简直是明珠投暗。圣光学院有专门的正神研究部门，能为你的卡牌提供最顶尖的增幅素材！”
“素材？”
唐装男人冷哼，“青霄学府的素材库可是玄地第一，崔同学需要的任何稀有素材，我们都能提供！”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崔凝火揉了揉太阳穴，左眼的疼痛又开始隐隐发作。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理清思绪。
“各位老师，”崔凝火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很感谢你们的看重，但我刚完成召灵，还没想好未来的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
至少让他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
客厅安静了一瞬，招生老师们面面相觑，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圣光学院的李教授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当然，崔同学有权慢慢考虑。我们会在暮云市多留几天，随时欢迎你来咨询。”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枚银色的徽章，递到崔凝火面前。“这是圣光学院的临时通行证，凭这个，你可以随时进入我们的招生办公室，体验虚拟课程。”
其他老师也纷纷效仿，递上各种信物。
崔凝火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物，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一一收下。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客厅变成了招生宣讲会，老师们轮番上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崔凝火的耐心逐渐耗尽。他几次想开口打断，却被何婉的眼神制止。
终于，夜色深了，窗外的雨声更大，招生老师们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
何婉和崔明远亲自送他们到楼下，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崔凝火靠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桌上散落的宣传册，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张圣光学院的校园全景图。
他盯着图片看了几秒，脑海中闪过顾寻真的话。
“以你的潜力，暮云市会埋没你。”
他皱了皱眉，把宣传册扔回桌上。
门锁响动，何婉和崔明远回来了。
崔凝火抬头，看见母亲满脸兴奋，手里还拎着几个礼品盒。
崔明远则神色平静，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露出一件贴身的黑衬衫。
“凝火，今天可是大喜事！”
何婉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手。“这么多学府抢着要你，妈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你爸在协会里也长了脸，听说连庙里的长老都夸你了！”
崔凝火挤出一个笑，目光却落在父亲身上。
崔明远走到餐桌旁，拿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别得意忘形。召灵成功只是开始，选学府要慎重，关系到你的未来。”
崔凝火点点头，没说话。
回到房间，崔凝火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
左眼的疼痛愈发明显，他走到桌前，打开光脑，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是顾寻真发来的。
“考虑清楚了？”
他盯着消息看了几秒，没有回复，关掉光脑。
崔凝火闭上眼睛，精神力探入识海，【城隍爷】卡牌静静悬浮。
他尝试沟通卡牌，一股浩然正气涌入脑海。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缝上。
何婉的声音隐约传来：“……圣光学院的条件最好，但凝火那孩子倔得很，不一定听咱们的。”
崔明远冷哼一声：“他没得选。崔家的路，不能断在我这儿。”
何婉叹了口气：“可他要是去了圣光城，离暮云这么远，咱们怎么办？庙里那边……”
崔明远打断她：“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别忘了，咱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崔凝火屏住呼吸，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词：为虎作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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