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潇潇,月光亮了些,依稀可见窗前那条红色肚兜,活了一般、妖娆地翻卷飘拂,格外惹人暇思。
萧鄞身子发软,闭目歇息片刻,深吸几口冰凉夜风,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他下意识伸进被窝,蓦地僵住,惊恐地睁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脸和耳朵热辣辣发烫。忙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飞快掀开被子,尴尬得快要窒息了。
做贼似的瞥了一眼隔门,寂静无声,他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卷起被子、扯出床单团在一起。
苦大仇深盯着那肚兜半晌,他极小心地从窗口取下,下楼挂到屋外晾衣绳上,轻轻系了个结,防止被吹走。
回到卧房,感觉全身上下热汗湿透,黏糊糊的十分难受,遂抱着床单往外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瞄见那肚兜仍在招摇……霓裳绸材质薄软,已经晾干大半。
他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在意,忙小跑到井台旁打水,仔仔细细,将全身上下冲了个舒爽。又循着记忆,将床单搓洗干净,回到晾衣绳旁,水淋淋挂上去。
肚兜已吹干,他摘下来叠在掌中,触感比梦中更柔滑,心怦怦直跳。
他闭眼深呼吸几次,冷风灌得肺腑头脑逐渐清明,他心情也跟着松快,信马由缰走向卧房。
刚走上楼梯,转过走廊,蓦然僵住。
走廊上,一人静静站着、身形翩然欲飞,表情凝重,像面朝空地若有所思,又像凭栏远眺群山。淡淡月光下,素色襦裙皎洁、透出浅蓝,糅成清冷月白,在冷风冷月群山中,宛如圣洁疏离的仙子。
萧鄞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印象中她一直鲜亮跋扈,就连疏离,也浑身金昭玉粹的贵气。可此刻,她冷淡、凛冽,带着点遗世独立的凄凉。
他忐忑不安走近,隐隐嗅到极淡的香气,冰冷如山顶万年不化的霜雪。
孟书瑶注视远山许久,发着愣,仿佛才发现他,转头欠了欠身,又好气又好笑:“大半夜,你不在屋里歇着,去哪儿弄这一身湿淋淋的?”
萧鄞两耳嗡一声,身子僵麻了大半边,陡然生出几分难堪,十分像做贼被抓个现行,忙干笑两声:“屋里热,出去冲个凉。”
夜风吹来,清寒透骨,他咬紧后槽牙、稳住身形不颤抖,笑道:“公主怎么不歇息?”
孟书瑶裹紧裘氅,上下打量他一番,啧啧叹服:“果然体质好,我可是被冻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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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地说,是寒气入体,牵动孟书瑶四肢的旧伤,也将她扯回那场可怕的噩梦:地牢阴暗潮湿,腐烂的皮肉、血浆、骨髓与泥水混杂,沤作死亡的气息。她动了动手脚,身下垫着的稻草窜出几只老鼠、蟑螂,它们不怕人,在她手臂上跑来跑去,时不时埋头咬一口。
她轻哼一声,悲哀地发现,自己连赶跑它们的力气都没有。
地牢顶部开了气孔,只有巴掌大小,能漏进些天光,她每每从昏睡中醒来,都有一束光照在脸上。有时候是温暖的阳光,有时候是冰冷的月光。
据说这也经过精心设计——外界阳光和月光、林间风声、时间流转,都会勾起俘虏的求生欲,比那些心如死灰之人,更容易拷问出情报。
可是,她已见过最好的太阳和月光,听过最好的林间风声,不再会为这吝啬的施舍,出卖自己灵魂。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借着冷白月光,那里横着一道细长刀痕,像一缕鲜艳的红线。
血从“红线”不断渗出、凝结,像一颗颗珊瑚珠,她的武艺、力量和生命,随着血一点点流空。意识模糊间,一张张脸飞快从眼前掠过,她看着他们,翘了翘唇角,笑了。
她在梦里轻轻呓语,一如当年。
“好开心遇到你们,可惜,只有五年。”
“师父,没事的,瑶瑶不怨。”
“母后,瑶瑶没法继续帮哥哥了……帮我给哥哥托梦,无论能不能坐上那位置,心性都要强些、多些担当……”
“嘎吱”一声开门,冷风灌入,她打了个寒噤,睁开眼:架子床、芙蓉绣帐、小方桌、梳妆台、妆奁匣……她愣神半晌才清醒过来,自己睡在渝安郡禄丰山的猎屋中。
那场噩梦已过去将近三年。
月光透过床幔照进来,又冷又亮,她伸出两臂,注视腕部两道细细红痕。萧鄞请来那大夫说,若要完全恢复,还需正筋接脉,秋冬万物凋零,伤处不易恢复,要等来年春天。
能恢复成如今这样,已属意外之喜。她回忆萧鄞当时那神色,胸有成竹似的,不禁莞尔。
狐狸有狐狸的好,走一步考虑十步,随手一抛就是天大个惊喜。
又“嘎吱”几声门响,开开合合,外间的脚步声时远时近,也不知萧鄞大半夜在折腾些什么。
她往被窝里钻了钻,蜷缩身躯——有点冷。
经受过酷刑和慢性毒,她的气血和生机一点点被掏空,前些年七月流火就冻得难以入眠。今年有蓉夫人的药,一直拖到九月才开始畏寒。
这被衾和褥子的厚度,在珪山够用,可山里毕竟冷些……她哆嗦了半天,确定萧鄞没睡,于是披衣起来,打算让他再找一床棉被。
外间没掌灯,罗汉床空荡荡的,门没关好,在风中“嘎嘎”晃荡。她回屋取了件裘氅披上,走到廊下,模糊瞧见空地上一道背影,抱着团不明物、往远处跑得飞快。
像萧鄞。
大半夜到处乱跑……
她瞠目结舌盯了一阵,实在看不清,再次确信他这几天吃错了药。
在外间翻了翻,也不知他把棉被归置到哪儿了,回里屋,被窝没半点热气。她咬唇思考一阵,决定去屋外等等,万一萧鄞跑着跑着,就跑回喊一声的能听见的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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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鄞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忙不迭伸手丢出去:“这个好了。”
孟书瑶接过来,唇角微微抽搐——那条水红色鱼戏莲叶肚兜,正打算开口客套几句,却见萧鄞从耳根红到耳尖,眼神乱飞避开她目光。
好嘛,更尴尬了。
她赶紧拿过肚兜,飞快塞回袖中,微微欠了欠身,回里屋带上隔门,将肚兜塞回衣柜。
听见萧鄞进屋带上了门,她正打算问他要棉被,又听外间“哐当”一声:瓷水盆落地清脆的碎裂声、水声、他略带惊慌的低呼,以及纷乱的脚步声。好一番鸡飞狗跳,在夜晚格外响。
她吓了跳,忙拉开隔门,探出半个身子,顿时僵住。
脸红耳热,心砰砰直跳。
萧鄞背对着她,正不紧不慢换里衣,亵裤已穿好、上衣穿到一半。听见开门声,他慌乱回身,那件上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敞着怀。胸膛浸润在昏黄灯光下,紧绷一层薄肌,紧致结实,一呼一吸都透着力量。
这是她第一次见男子身体。
二人四目相对,愕然互盯片刻,萧鄞先反应过来,迅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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