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停在那张解剖床上。
“我之前……”看到了血。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鬼青年吼叫的声音实在太大,完全盖过了他平稳的说话声。
但夏楠还是听见了。
他瞥了眼织田作之助,“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么?”
——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景象,成为了影响人大脑认知的幻觉的一部分。
织田作之助捻了捻手指。
黏稠的触感,在将太宰治从解剖床上抱起来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那些血。
这就是,‘幻觉’。
夏楠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房间内。
虽然看不到,但依旧能够感觉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只是一次实验,不用害怕。”
夏楠的声音很轻柔,尾音微微上卷,使整句话莫名带了些俏皮的意味。他往前迈了一小步,让自己站在所有人前面,抬起手确认了一下门框的位置。
鬼青年见哭诉没人搭理以后,想要暴力突破,再次被不死川实弥飞起一脚踹了回去。
夏楠也伸出了脚,只是,他伸的幅度很小,脚尖刚刚好抵在门框的边缘,从一侧,到另一侧。
一条线。
啪。
夏楠打了个响指,像是一个信号。
他睁开了眼睛。
……
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明没有关门,手电的光线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跨越的阻碍一样,停在了门框边。房间内彻底黑了下来,里面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鬼青年的声音也消失了,仿佛已经被黑暗完全吞噬。
一门之隔,隔出了两个世界。
“……你做了什么?”
守在门边的不死川实弥回过头看向夏楠。
夏楠已经重新拿回了那个手持摄像,他将摄像的镜头怼进了黑暗里。
“是界线。”
夏楠示意了一下刚刚他的脚尖划过的地方,“区分开现实与幻境的界线,通俗来讲,结界?”
“结界……不知道这次的现象,夏目社长有科学的解释么?”
并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致猜到了的条野采菊问道。
夏楠笑了笑,轻飘飘的说道,“科学,是对你们而言有意义的东西,”他看着摄像机的实时屏幕,“那里面,偶尔可以不包括我。”
仿佛一只总是趴伏着打瞌睡的猛虎,忽然伸了个懒腰,亮了亮自己锋利的爪子。
“你可以理解成……我有解释豁免权?”
只有会因为这些现象畏缩恐惧的人才会执着于想要用自己能理解的逻辑去剖析与诠释,既然他们需要,夏楠不介意给予。
坂口安吾扶了下眼镜,并没有做什么评价,只是看上去有些紧张。条野彩菊的笑容拉平了,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点威慑力。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变的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织田作之助和千寻忽然动了,他们一人一边挤到了夏楠身旁,一个背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失踪人口之一,一个板着脸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
被挤开的不死川实弥:……
实时屏幕内,房间里的景象正在迅速发生变化。拍摄模式因为环境光线不足而自动切换到了夜视模式,夏楠又打开了红外热感功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鬼青年的声音通过摄像机的收录转播,再次响了起来。
“……谁?!”
房间内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鬼青年却开始惊恐的左右张望。他呲出了尖利的犬齿,胳膊上暴起了青筋,在巨大的压力下,不死川实弥为了限制他的活动而制造的伤口已经基本复原了。
热成像的视界里,有东西正在接近他,并不明显的一坨,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分辨出来——房间内整体的温度都很低,模糊了温感成像的边界。
鬼青年被抓住了。
他开始剧烈的挣扎,有几次,也确实被他挣脱开来。
“那是什么?”
“帮凶吧。”
这座宅院曾经的主人总不能全程自己动手,大量的工作,包括后期的对受害人遗骨的烘干和摆放,总有人为他服务。
鬼青年忽然不动了,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与速度。他开始哭泣,惊恐与畏缩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被绑在了解剖床上,脖颈以上的地方露出床沿。
“不……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人一样,热成像的视界里,一捧漆黑的色块划过他的脖颈。
血。
被切断颈动脉的鬼青年的喉咙中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那是血液呛进气管的声音。他再次开始挣扎,可是力气很小,幅度也越来越小。
终于,咕噜噜的声音消失,挣扎的动作僵硬下来。
他不动了。
“……血去哪了?”
根本不用夏楠做出回应,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
——这里是一间干净且贫瘠的房间。
太宰治发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穿过窗棱,射/入室内。
——一间干净,贫瘠,且狭小的房间。
是阳光唤醒了他,他坐起身,在床边磨蹭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洗漱,换衣。
是佣人的服装。
无聊的工作。
擦洗地板与门窗,接收每日的物资与处理垃圾。
一切都是上世纪的风格,老旧的收音机,老旧的车型。
太宰治试图发声,无果,试图干涉,同样无果。沉浸式的第一视角,新奇的体验。
他消停下来。
这是另一个人的一天,来自百年前的记忆。透过玻璃的反光,能看到这具身体的主人那张朝气蓬勃又毫无记忆点的脸。
——那就试试看吧,死亡。
太宰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个让他‘试试看的死亡’究竟是什么。
记忆是不连贯的,但他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几乎每一个被记忆的瞬间,都是愉快的。愉快的用餐时间——很丰盛的员工餐、愉快的休息时间——与宅子里其他的佣人交流、愉快的看着天发一会儿呆、愉快的幻象未来的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一处庄园的主人,被佣人们环绕。
太宰治敏锐的发现,这里的佣人都很年轻,工作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才待了半年。
“在这里干半年就会有机会去城里的大房子为其他老爷服务……”
佣人们似乎都很期待去城市的大房子,言词中全是向往,质朴的脸上满是憧憬。
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待足了半年,他一直在渴盼,每一份分配到自己手中的工作都做的十分用心。
时间从午休跳到了傍晚。
一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为他送来了一份行李,告知他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往城市的宅子。得知消息的瞬间,身体的主人那雀跃的心情几乎难以遮掩,他拥有了一套全新的衣物,以及被许诺给予的更高的薪酬。
他带着对未来无限的幻想入睡,睡前,还被嘱托洗了澡,并换上了崭新的,干净的睡衣。
太宰治无声的旁观,他即是第一视角,同时,也是第三视角。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太宰治冷静的下来判决。
果然。
深夜,他的房间内出现了两名黑衣人。他被吵醒,却无力反抗,他的手脚几乎用不上什么力气。
他被一路拖行到老爷的书房,他看到了老爷,那个明明很年轻却一副病容的男人,那个有着让他畏惧的目光的男人。
他下意识的回避了视线。
他被黑衣人从书房的密道拖走,来到了一处只远远观望过的,被禁止佣人靠近的小楼。
他被割喉了。
清醒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迅速流失,大量失血后的意识模糊,那间充满了血腥味的可怕房间,和两个刽子手。
他无法反抗。
对于未来的憧憬,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这一夜,全都化成了泡影。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他死了。
太宰治也死了。
曾经的记忆,一切感官,包括那恐惧与不甘的求生愿景,他全都感受到了,切实的,仿佛自己的经历一般。太宰治想要抬手摸摸胸口,可他做不到。他知道他们不一样,可他只能被迫继续这场第一视角的游戏。
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一切都是模糊的。无论记忆,还是对世界的认知,就连时间,都成了不可触摸的存在。他浑浑噩噩,于是太宰治也跟着浑浑噩噩。
偶尔清醒的瞬间,都在重复那一夜的场景,细弱的求饶声,无力的挣扎,刀锋划过脖颈时冰凉的触感,血液不受控制喷涌又被人接走的模糊认知。
太宰治想要聚拢自己的意识,渐渐的,他做到了。
主导的他不再仅仅是他,他的一切似乎都停留在了死前的那一刻,全部的情感只余下不甘、与恐惧。太宰治开始试图屏蔽这些不甘与恐惧,他同样做到了。
他终于拥有了一点点的自由。
他看到房间内又多了一个人,或许那不该被称为人。那个人有一双不同于人类的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漆黑一片、嘴角被撑起的尖锐犬齿破开;以及一副强健到有些狰狞的身躯。
那个人在剧烈挣扎反抗。
没用的,太宰治想。
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什么挣扎都不见了。
又一次,被割喉的恐惧,无助的哀求,想要得救的无望期盼。
又一次。
为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的死亡,和从未减轻的对生的渴望。生命的重量是那么轻,轻到如此轻易的就可以被人夺走,可求生的愿景又那么重,重到忘记一切,也依旧在一遍遍渴求。
……
话又说回来,这次附身的家伙,血好多啊……
——————
房间最里侧的浴缸开始发出声响,血液从浴缸的边沿溢出,缓缓流到了地上。
夜视的画面里少了许多来自于色彩的冲击,但围观的众人都知道,那些满溢而出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一只手,抓在了浴缸的边缘。它枯瘦,几乎是皮包骨的状态。
嗬嗬的喘息声响起。
“那个就是……”
夏楠轻轻说道,“是这栋宅子里的咒怨的根源。”
它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光裸着骨瘦嶙峋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伤口正在缓慢愈合的鬼青年身边。
“那家伙,在装死?”不死川实弥看着一动不动的鬼青年说道。
“不是哦,”夏楠说,“他只是以为自己死了。”
“……什么意思?”
夏楠空闲的那只手抬起,一根手指对着屏幕划了个敷衍的圈,“这里,曾经死过许多人,无数的人躺在那张床上,被放血,然后死去,”划完圈的手在鬼青年的上方虚空点了点,“他在重复这个过程,他现在,就是他们。”
食人鬼或许不会被这样的方式杀死,但人会。
织田作之助问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曾看到的血,以及那真实的触感。
“嗯……”夏楠想了一下,就在坂口安吾以为对方又会糊弄过去的时候,意外的,他这次好好解释了,“诸位学过几何么?”
“人类称自己生活的世界为三维世界,即x、y、z轴,长宽高所标识的世界,这是一种空间概念,”他说着,数起了一根手指,“现在,让我们暂时换一种思维,将空间仅仅视为一个参数。”
“假设,世界由许多参数共同构成。在这些参数当中,时间和空间起到主导的作用。当然,时间和空间都是作为人类本身对世界的认知而产生的概念,它或许还有别的名字,别的解释方式。”
“眼前正在发生的,我们可以称其为——参数重叠。”
“一个假设,过去发生的某些事情,在满足某种条件的情况下,被记录并保存在了一个与我们所在的空间雷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除去雷同的空间参数之外,其它的参数大概率是不同。”
“你们可以这么认为,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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