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横斜,翠烟如幕。渤海郡内,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延和元年春,晨曦微露。
十三岁的小陈迹扒开了被烧成灰烬的小舍,十指指甲里都垢满了灰,也依然没有翻到母亲的尸体。
她已经在火里,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你父母也为我们做事多年,如今遭了灾祸,我们也就不计较你们把茅屋搞毁了的责任了。”
“但是,我们府里也定是留不得你了;你自己出去,找个好营生吧。”
主家的大门合上,陈迹愣愣地站在门前,回过神来想要敲门,最终,手却还是在将要碰到木门时放了下来。
他的父亲是个马夫,三年前载着主君出行时遭遇山匪,为护主君而死。
他的母亲是这家的仆人,刚刚着火的便是他们下人的住处;他逃了出来,可他的母亲却被困死在大火里。
陈迹知道,大火是半夜烧起来的。
他已经在被浓烟熏醒第一时间冲出门去打水、求援;可或是下人住的草舍离主人们住的院子太远,他跑出房间后喊了许久,也无人来帮忙扑火。
而他母亲的床铺在这草舍的最里面,也因此便成为了少数几个丧命的人之一。
“咕咕……”
陈迹坐到了宅邸前的台阶上,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一阵香气传来,他抬头望向街道那侧。
入目的是一家卖包子馒头的铺子和一家书铺。他摸了摸口袋,却只翻到了唯二两个铜板。
两个铜板,能买两个素包,或是借两本书看两天。
而再过几天,便是童生试了。
先前在主家的时候,陈迹都是趁着府里少爷小姐念书时也偷偷跟着听一些;主君和夫人都让府里孩子读书,他爹娘便也并不反对他去偷听,认为读书未来定有大用。
而陈迹也争气;他记性不错,偷偷跟着听了一些再在书店里借几本书看看,也过了书院的入学考。
只是家里没银子供他去书院,于是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府里。
“考上了秀才,就能帮忙抄书赚银子了……”
陈迹握着仅有的几文钱,喃喃自语道。
…………
“喂喂!!你这小贼!偷东西竟然偷到渤海王府来了?!堵了你几日,今天,可算是让我逮到了吧!看我不叫你好看!”
“唔唔唔——!”
陈迹的嘴巴被塞上东西,几个婢女压着他的背,把他的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
“哗啦——”
被婢女一拽,他身上几本书,都落在了地上。
“好啊?你竟然还偷了别人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里人呢?叫人花钱来赎你!要不给你送官府了!”
“唔唔唔唔!!”陈迹惊恐地睁大眼睛,赶忙摇头。
一婢女见他情绪激动,皱眉,将他口里的抹布拔出来。
“这书不是偷的!是花银子借的、是要还的!别给弄坏了……”
“姐姐你就放我一回吧,我也就拿了几个水果、不知几个钱的!求你了、别报官行么?明日就是童生试了,倒时候我考上了,一定赚银子补给你们……”
“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叫你家里人来赎!要么就去官府分说去!偷东西偷到我们王府头上还有理了……”
“桃桃,在吵什么呢?咋咋呼呼的,影响我荡秋千啦?”
“小姐,是这几日那一直偷府上水果的小贼抓到了。”
那叫“桃桃”的小侍女冲院墙内喊了句。
“哦?”陈迹听见院子里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那你带他进来呗。小贼?我也想看看欸。”
桃桃无奈,踹了陈迹一脚:“小姐让你进去。”
“我脚被你们绑住了。”陈迹并不给面子。
什么渤海王府?和先前那王家一样,都是欺负人的玩意儿。
陈迹垂眼,很是不屑。
郡王府邸,那不是黄金白银建成的?就几个水果还斤斤计较,真是小气。
“脚被绑住了就滚着进去。”桃桃冷笑,也没给他面子;说罢便领着几个小姐妹先入了院。
陈迹暗暗翻了个白眼;但也无法,只得一跳一跳地跟着进去。
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如果不是现在双腿双脚都被绑着,陈迹或许还对这所谓“王府”有所好奇;但此时,他只是默默想着,该如何才能让贵人放过他。
而抱着忐忑的心情走入小院,入目却是高高飞起的秋千,和少女飞扬的眉梢眼角。
“呀?真的是个小贼?”秋千上的女孩见到陈迹,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那……这人该如何处置?”桃桃迟疑,询问。
“放了他吧,他看着比你还小几岁呢,何必与他为难?”
那少女看了桃桃一眼,说。
陈迹一愣,有些惊讶:“你……”
“你什么你!还不赶快谢谢县主!支支吾吾什么呢!”
“桃桃!渤海王府,哪来那么多规矩!”少女皱眉,似有些生气;拉着那飞扬的秋千落回了地面。
少女从秋千上跃下,露出粲然的笑容:“我叫尚窈,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任何思索或是嫌弃,径直伸手,拆开绑住他双手的麻绳。
随后,她又蹲下身去,似乎想帮他把脚上的绳子也拆了,可那边桃桃见状便惊呼一声,在尚窈的手触到他脚踝前便冲上前来,先尚窈一步,拆开了绳结。
尚窈无奈,只得又缓缓站起身,叹了口气。
陈迹听见她小声嘟囔了句“真是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麻绳散落一地。
少女生动的神情令陈迹许久怔愣,过了好一会,他才移开了眼神。
“我叫,陈迹。”
他如此说道。
面前,少女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头发被扎成了双髻,发髻上还别着丝绢压成的靓色花团——花团中花蕊的部分是一颗颗珍珠,看着便价值不菲。
但此刻,陈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被这些完全吸引。
他微微垂眸,只见到她刚才蹲下试图为他解开绳结时,裙摆沾到的泥泞。
从前他也不是没见过主家的小姐;主家那位小姐娇纵高傲,就连穿个鞋子,也是要抬起脚、让下人帮她穿的。
——陈迹从没见过她弯腰的模样,便也一直以为,千金小姐,便应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喂,喂!怎么还是个呆子呀?看着笨笨的,真的能考过童生试吗?”
而面前,尚窈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陈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向她:“我可以考过的。”
——但这“县主”,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哦?”尚窈微微挑眉,“你说能考过就能考过么?我看呀,那些个书院里还有好几个老爷爷呢?就算是童生试,能一次考上的又有几人?”
“更何况看你这衣裳你家也不像什么富贵人家,定是供不起你去上书塾的……算了,同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怎知我不考不上?”陈迹双颊涨得通红。
虽心知面前这县主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有些生气。
因为他也从来没想过,若是这童生试考不上,他又该去哪里,该怎么活下去。
“我可没说你考不上呀?只是看你这个样子,满脑子都是童生试了,怕你考不上接受不了。”
尚窈耸肩,语气无奈。
“你家里,也不像是能供起你念书的模样吧。不然,你也不会来偷王府的水果。”
她道。
陈迹语塞,嗫嚅半刻,才道:“就算一次考不上,爹娘也会供我继续读的……只是……他们不在了。”
“我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不在了?是薨殁了的意思么?”尚窈疑惑,“那你怎么办?要自己去寻营生赚银子了?”
陈迹一愣,心下释然般失笑;说了声“是”。
面前的女孩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虽说话像个小大人,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还是在爹娘宠爱下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
陈迹也不懂,自己刚才竟然真的在和她谈论什么。
她离他们太远,又哪里懂得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寻常百姓的生活?虽然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差,但终究,她还是渤海王府的县主……
“哎,你说你想考童生试,定不是想着就做一个秀才的吧?既然这样,你跟我进来,我问你个问题。”
尚窈抿了抿唇,犹犹豫豫神神秘秘地,看了他一眼。
“这问题好难的,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若是你能答出来,我便让你留下来当我的书童。渤海王府很有钱,可以供你去书塾念书、科举。”
“……县主请说。”
“你要跟我进来我才能说,这问题不能让别人听见的。”
尚窈摇摇头,指了指书房,示意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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