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十五年冬,细雪飘了一天,落在晚园的枝桠上积起厚厚一层。
夜间起了风,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直往屋里钻,像是也知道外头冷想要汲取屋内那缕温暖,可惜刚触及屋内的暖热便化作水浸湿在宣忆谙的话本上。
水渍浸染了墨迹,晕作一团。
宣忆谙瞥了眼晃晃悠悠的芙蓉纹路窗棂,继续看手中的话本子。
这是京城聚语楼最新出的话本,今日刚送来,宣忆谙坐在案前已翻看了整整一日。
房门“咯吱”轻响,来人裹挟着一身的风雪走近那扇未关严的窗前把它关好,呼啸的寒风戛然而止,这才算阻了屋外寒气。
眼瞅着都快子时了,宣忆谙还未就寝,乔娘催促道:“姑娘,早些休息吧,后日就要回相府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晚睡了。”
宣忆谙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翻开另一页,慢悠悠地说道:“把我关在晚园七年不闻不问,偏生今年想着要接我回去了,可真是着急啊。”就连等这场雪停都不行。
乔娘听她语气不快,解释道:“后日是上元节,夫人特意嘱咐要接您回去一家人团聚。”
团聚?
宣忆谙嗤笑一声没有言语,眼见乔娘还要催促,她无奈道:“好了好了,乔娘,我看完最后几页就去睡,你先去休息吧。”
乔娘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催促,她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把宣忆谙推到榻上,她也会趁自己不在躲在被窝里偷偷看,还不如就让她坐在书案前踏踏实实的看完老实睡觉。
屋里的温度被寒风带走,多了几分凉意,乔娘走到炭盆前拨弄盆里烧得通红的炭块,好让它烧得更旺,免得宣忆谙着凉。做完这些她才关上门放心离开。
一时间,屋内只剩炭火“辟啵”燃烧和书页翻动发出的声音。
这样寂静的夜里,院中“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显得尤为清晰。
脚步声越来越近,宣忆谙以为是乔娘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嘱咐几句,正要抬头询问,眼前忽地一黑——
烧得正亮堂的烛火不知为何骤然熄灭,屋里登时陷入昏暗,只余几缕柔和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
宣忆谙掀起眼皮,沉沉凝望着房门——
月色倒映在窗上显得高大的身影明显不是乔娘!
晚园只有宣忆谙主仆三人,不是乔娘文心,那便只能是不速之客了。
她放下话本,放轻步子走到门后,手中藏着方才从书案上摸到的小药瓶。
药瓶里是她研制的缓筋散,可以让人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她用晚园的一匹马试验过,足足把那匹健硕的马放倒了三个时辰。不过还没有在人的身上试验过,不知道在人的身上药效如何。
宣忆谙苦于没有药人许久,正打算用自己试药,老天就给她送来这么个药人,倒省了她的事。
只要贼人迈入房门一步,宣忆谙的药粉就会撒他个满头。
宣忆谙屏息凝神仔细盯着窗外的人,可门外的身影却没了动静,下一瞬那身影便终身一跃,去到院中。
宣忆谙眉头紧蹙着下压——
一门之隔的院落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脚步也凌乱错落。
她这才惊觉,外面的来人不止一个!
宣忆谙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采花贼淫心遮目,亦或是盗贼为了钱财胆大包天敢擅闯晚园。
如今听外面叮铃哐啷颇有阵仗的动静顿时直觉没那么简单。
她多年幽居晚园从不出去,这些人大概率是冲着方才那个人影来的,恐怕是为了躲避追杀逃至此地才招来这些祸患!
宣忆谙攥紧了药瓶,心里“啧”了一声:她手里的缓筋散就这一小瓶,外面那些人怕是不能全部药翻,这就有些棘手了。
没有药……用毒么。
不多时,院子里喧闹就以一声接一声兵器落地砸到雪上发出沉闷的轻响而结束,很快就恢复深夜的寂静,可脚步未止,那身影依旧朝着漆黑的屋子走去。
宣忆谙心头一凛,解决完了不走还赖在这作甚,难不成还真是冲自己来的?
总之此人绝非善类,宣忆谙这么想着,与此同时指腹轻轻推开瓶塞,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朝来人挥去——
银刃的寒光划过宣忆谙的眼睛,下一瞬脖颈一凉:一把沾着血的短刀深深抵在宣忆谙雪白的皮肤上。
房门“咔”一声合上,外头浓郁的血腥被木门阻隔。
那人紧挨着宣忆谙,身上凌冽的霜雪气息混杂着难闻的血腥气一齐钻进宣忆谙的鼻腔,呛的她止不住想要咳出声。
可这一动锋利的短刀当即划破了她的皮肤,血珠顺着脖颈的曲线流淌。
男人冷声威胁:“不想死就别乱动。”
宣忆谙眼神一暗顿时不动了。
她一点都不想死,只是当下除了死她还好奇另一件事:难不成她的缓筋散只对畜生有用?对人没用?
不应该啊。
牲畜都能药翻的药怎么会对人没有用?
她可是将整整一瓶药粉撒了出去,这人怎么半点反应没有?宣忆谙手指微动,摩挲着已经空了的药瓶。
屋内炭火轻跃,宣忆谙只着一件碧青云纹广袖襦裙,因着两具身躯贴的极紧,宣忆谙感觉到后腰处逐渐染上一块黏腻湿意。
宣忆谙嗅觉灵敏,本以为鼻尖萦绕不去的血腥是这个人从屋外带进来的,直到此刻才恍然发现:
原来是受了伤么。
宣忆谙眼神微动,目光一转瞥见脚边乔娘放置在炭盆上的火钳。
当机立断用力踩上火钳一端,另一端因受力挑起盆中烧得正旺的一块碳朝着男人的脸飞去!
男人一惊,下意识收回短刀反手一推将怀中的人质推开。自己躲闪不及,正正好让炭块砸中了拿着短刀的手。
“咣当——”
男人吃痛连带着甩开了短刀,短刀掉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你!”越沛看了眼掉在地上砸出一阵火星的碳怒视宣忆谙,不等再说话猝然惊觉自己浑身没了知觉,随即膝盖重重点地,半跪在地上。
“我还以为是我的药出了问题,没想到你竟可以撑到现在。”宣忆谙俯身打量着支撑不住身体重量而瘫倒在地,眼神逐渐涣散的男人奇声道。
若不是察觉抵在自己颈间的短刀有些松动,只是堪堪虚抵着,宣忆谙倒真让此人骗了过去。
她捡起被越沛甩开的短刀,打量着上面一团一团的血迹面带嫌弃地皱了皱眉,半蹲下身拉着越沛的衣角仔细的把上面的血污擦干净。
随后用那把刀挑起越沛苍白的下巴,缓缓开口:“深夜擅闯女子闺房,采花贼,知道这是哪吗?”
没有烛火的照亮屋内一片昏暗,仅靠着炭盆散发出的光亮照在越沛棱角分明的下颚,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一派高贵。即使现在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竟还是一派气势凛然的样子。
这样的相貌当采花贼有些可惜了,宣忆谙如是想,也如是说:“你这幅皮囊合该去聚语楼当个小倌,定是风头无两,当个采花贼倒是委屈你了。”真是好没志气。
宣忆谙“啧”地一下,眼神上下扫过越沛满脸遗憾。
“你!”越沛气结,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想开口说话却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就连调整内息都做不到,瘫在冰冷的地上只剩下眼珠子能转。
这疯女人究竟给自己下了什么药,以他的内息功夫也只是撑住片刻,此刻竟是半点反抗不得,只能听着她将自己比作那些腌臜小倌。
这时屋外又是一个慌忙焦急的脚步声匆匆奔来,文心踏进宣忆谙的房内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瘫倒在地,正面色通红地瞪着自家姑娘。
宣忆谙无视越沛憋的通红的脸,慢悠悠地把屋里的烛火重新点亮。
文心上前先把宣忆谙仔细检查一遍,确定她没受伤后冰冷地视线转而投向越沛,问道:“姑娘,要杀了他吗。”
“不用。”宣忆谙丢了个眼神给越沛,缓缓开口:“文心,把外面那些人处理干净。”
“是。”
文心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一定是中了宣忆谙的药,此刻对宣忆谙造不成威胁,遂放心去处理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
宣忆谙从书案后的紫檀网背书架上拿出一个匣子,在匣子里挑挑拣拣出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瓶。
越沛用唯一能动的眼珠紧紧盯着宣忆谙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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