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人重男轻女,有人重长轻幼,秦大壮夫妇则是全都占了。
夫妻俩有四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男孩,老二和老四是女孩。他们只对老大寄予厚望,希望大儿子能改换门庭,特意取名登科。秦登科出生后就没干过活,早早开蒙读书。
读书最耗银钱,于是两个女儿的婚事跟换钱无异,另一个儿子也早早送去当长工。
供了多年,老大连个童生都不是,也不放弃,硬是想办法给他娶了个秀才之女当媳妇,平时儿媳什么都不用做,就指望着她生个宝贝孙子。
连生两个女孩终于盼来长孙秦高中,四岁跟着秀才外祖父启蒙,六岁到县上私塾学习。
哪怕儿子都去私塾了,秦登科也以要继续在家读书为由不干活,他媳妇也不干活。
哪来钱给秦高中读书?秦大壮夫妇卖力种田,省吃俭用,以及把小儿子赚的钱全贴进去。
秦登山十四岁之前一直在家里料理田地,没机会读书,之后给县里一个富户当长工,吃住全包,一个月能托人给家里送去一两银子。
为何是托人送?
只因第一次月休回家,被爹娘责怪不努力,应该趁着休息打点短工,又说他不如大哥聪明不能读书,只能多赚钱谈门好亲事。
待十八岁后,一个月少说能给家里送二两银子。碰上节日,雇主家有喜事,还能得赏钱。
后来见身边人都成家,也想娶妻生子,便打算辞工回家,又被爹娘骂了顿说他不懂珍惜好工作,又说现在娶亲可费银钱了,要多攒攒。
直到富户一家去了府城,遣散雇佣的长工,他才回家,羞涩的向爹娘提出找媒人给自己说亲。秦大壮夫妻终于露出真面目,理直气壮的表示钱都花光了,想娶妻?可以,找个不要彩礼的。
再气秦登山也没法离开,当时全国各地有民变,物价飞涨,岑县没什么人雇工,没钱没地没房,如果不给家里种田,他会饿死。更何况,如果真离家出走,他就彻底分不到家产了。
而那些有意说亲的得知秦家不肯为小儿子出一点彩礼,都打消了念头。秦登山一直单身,后来娶了个逃难来岑县的女子当媳妇。
钱文玉很快发现公婆偏心哥嫂是懒货,只是公婆不分家,他们就只得忍了委屈勤勤恳恳种田。直到几个孩子相继出生,发现秦大壮夫妇对孙辈也区别对待,长孙可以吃细粮每日有鸡蛋,他们的孩子连粗粮都吃不饱,需要他们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
再后来,秦高瞻六岁,表现出的学习能力比秦高中还强,夫妻俩想将他送去县里读书,遭到秦大壮夫妻的拒绝,秦登科夫妻的嘲笑,两人彻底怒了。一个出门时常和村里妇人聊婆婆对她有多好——每餐给她特别多的米糠,对她孩子有多好——足足半碗饭呢;一个说自己多孝顺,打工多年赚那么多钱都让爹娘收着,将来儿子读书科举有着落了。
村里大多人看得出秦家夫妇的偏心,只是他们有个秀才亲家,大家不敢明着得罪,就当没发现。可若八卦自己送上门,他们乐得背后议论。
就算有人看出秦登山夫妻在阴阳怪气,也不能说他们不孝。毕竟钱文玉说那些话时特别自豪,还一脸的感激,觉得她的婆婆世上第一好。秦登山表现得更是如此,认定他爹娘会把打工的钱花在他儿子身上,毕竟他儿子读书天分那么好,还一度对村里人说‘没钱就算了,有钱家里的孩子读书那么好,不送去科举那不是傻吗’。
秦家其他人没料到这对夫妻能用这招,为了体面,也是为了宝贝孙儿读书人的名声,退了一步,勉强同意让秦高瞻在村塾里读书。秦登山夫妇没逼得太紧,不再提去将儿子送去县里读书的事。
这之后,秦登山夫妻俩留了心眼,平时打短工挣的钱悄悄藏一些,一开饭第一个给自己孩子添饭,装作不知道鸡蛋是给那个宝贝孙的,直接剥了喂孩子。
事实证明,人不要脸,日子可以过得顺遂那么一点点。
又过去三年,秦高瑜出生,体弱多病,时不时需要请大夫。秦大壮夫妻自然不乐意,认为一个赔钱货,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可秦登山夫妻自认父母缘浅,十分珍惜孩子,又使出老一招。
村里不少人同样觉得秦高瑜是个赔钱货,但不妨碍他们看秦家笑话。
但凡他们背后议论,秦大壮夫妻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花钱请大夫。
大半年后,眼看秦高瑜不用经常请大夫,他们要松口气时,秦登山夫妻又开始给她喂细粮。
什么家庭能这么对一个赔钱货啊?
秦大壮夫妻不满,秦登科夫妇更是觉得被占了便宜,一想到弟弟还有个儿子,估计也要囔囔着读书,小女儿又是个体弱的,不知要花多少钱,怂恿着爹娘把家分了。
偏心人分家,秦登山一家注定吃亏,但夫妻俩看着分到的田地,到手的银子,反而信心满满,认为一家人可以过得更好。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
而秦登科那边,因为没有弟弟弟媳可以吸血,宝贝儿子读书开销实在是太大,果断将前头两个女儿嫁了,根本不管她们不是去当后娘,就是给人当小妾。
原本他们连宝贝儿子后头出生的小女儿也要嫁出去,只是那会小女儿实在是太小,又看着瘦瘦弱弱,没人愿意出高价钱,他们家又需要一个洗衣做饭的,便把人留下来了。
以上这些,一些是原身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一些是爹娘心情不舒服时说的,还有些是村里人聊八卦时说的。村里那些人只当小孩不懂,肆无忌惮的在秦高瞻面前嘲笑他爹娘,其实小孩都记住了。
分家后的两年他过得很幸福,可以转去县里读书,教弟弟妹妹们读书,爹娘脸上的笑容变多了,大家都可以吃饱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也逐渐被掩埋了。
反正以后没什么来往,他并不想分出精力给爷奶大伯等人。后来爹娘出事,他也没有带着弟弟妹妹们求上门。
可偏偏在他生病时,弟弟急着卖田找大夫时,大伯主动找过来说要买田。
出价是,上等田和中等田都是一两银子一亩,并且厚颜无耻的自夸,“你们好歹也喊过我大伯,我中等田给你们上等田的价。”
其实那个时候原身意识昏沉,却又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隔着道门大喊‘你给我滚出去’。
秦登科气急败坏的离开,又放言村里没人敢买他们家的田。
能一下子拿出买上等田银钱的村民的确不多,而拿得出的,基本都把孩子送到村塾里读书,将来会和秦高中一起科考。秦登科有个秀才公当岳父,他们并不敢得罪。
好在秦高瞰有主见也能干,见村里人不敢买,就去找了隔壁村的富户。那富户家里不仅有大量田地,在县里也有产业,还有个秀才儿子,并不怕秦登科,买下了秦家的田。
这件事之后,他们家和秦登科之间别说是见面不打招呼的关系,那是见面要打架的关系。
担心弟弟妹妹吃亏,秦高瞻连忙起身出门,一进堂屋,就看到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指着秦高琼骂。
“你居然还想推我,有娘生没娘教的小崽子就是没教养。”
只论长相,秦登科算是英俊,还是村里少有的白皮肤,但他眼底的精明傲慢让他气质大减。
秦高瞻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快要挥到妹妹脸上的手,微笑道,“是啊,大伯这个读书人可真有教养,双手空空探望重病的侄子不说,还要打侄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
发现侄子不仅痊愈,精神还很好,甚至变得伶牙俐齿了,秦登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大伯,你怎么什么都没拿就来啦?”秦高瞻猛的拔高声音,“东西太多待会再送过来?那谢谢了哈!”
分家时秦大壮夫妻不肯让他们一家住青瓦房,他们家是另找村长批了地皮盖了茅草屋。时下都讲究近邻守望相助,因此就算盖房时间晚,附近还是有几户人家。
秦高瞻这一嗓子保准附近想听八卦的人都能听见。村民们不用感谢他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你……”
秦登科手抖个不停。
这瞬间,他在大侄子身上看到了弟弟和弟媳的身影。
那对蠢夫妻当年就是用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换得大侄子读书,小侄女看病。
“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再大点声,”秦高瞻撤去笑容,乌黑的眼瞳阴沉沉的盯着他看,“我记得秦高中这个月才通过县试,四五月会参加府试。如果你再来我家闹事,我可不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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