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六点半,何序准时起床洗漱收拾。临下楼前,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运动的长裤,快步折回屋里换了条短的——小腿上的伤疤是她认为可以加分的优势,要露出来。
去昝凡那儿要倒三次地铁,用时两个半小时,比较远,何序一路上脑子有点放空,一半是做坏事的心虚,一半是事情做不成功的迷茫。
她已经算明白了:她现在没了酒吧的工作,如果再做不成庄和西的替身,每天就要同时打四份工,卡里才会有可以吃饱饭的余额。
但打四份工,她就没时间休息了,小命岌岌可危。
所以庄和西的替身,她一定要当成,而且要当得长久,至少在不用继续为生活发愁着急之前,她绝不能被赶走。
何序从地铁口出来,跺了跺因为长时间站立导致发麻僵硬的脚,边朝酒店走边给昝凡打电话——她在私信里留了号码——打完之后在大太阳底下等。
不到三分钟,一阵利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何序回头,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快步朝自己跑过来:“你是‘猫的星期八’吧?和西姐的新替身?我天,你的背影简直和和西姐一模一样!”
何序明知故问:“真的吗?”
“当然,就是你的个子没和西姐高。”查莺伸手在何序眉毛位置比了比,说:“你应该到和西姐这儿。”
何序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危险的高度,她一抬眼就会对上庄和西的眼睛。也不知道过去两个月的对视练习起效没,可千万别一眼被她看穿。
何序怀着满腹的担忧,被查莺带来一间办公室,里面没人。
查莺说:“凡姐忙完就过来了,你在这儿等她。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何序:“好,谢谢你带我过来。”
查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是和西姐的助理,你真要留下了,我以后也得照顾你呢,别客气。”
何序说:“不客气,我会帮你一起照顾和西姐。我很会照顾人,不用人照顾。”
查莺一下子乐了,觉得这个看着比自己要小上四五六七岁的女孩子挺有趣的,很希望她能留下。
查莺一走,办公室里立马空了。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私人的办公室,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咖啡,椅子里有谁掉的头绳,何序没经过允许不好乱看乱坐。她擦擦额头的汗,规矩地站在桌边等昝凡。
昝凡在处理手下另一个人艺人的绯闻,比想象中棘手,她折腾半天终于搞定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人有点火,冷着脸往办公室走。
走到门口,步子猛地顿住,阴沉眼眸里泛起惊艳的光芒。
昝凡在联系何序之前把她的微博仔仔细了一遍,发现她喜欢庄和西喜欢得很单一很执着,注册微博十年,上千条博文,几乎全和庄和西有关,除了日常签到、转发、花式赞美,还有不分昼夜,没有目的地带着“庄和西”的大名吱哇乱叫——她对庄和西很“忠诚”。
半个月前,她发了一张和庄和西的人形立牌的合影,合影里是庄和西的正面和她自己的背影,简直就是一个人的正反两面——她和庄和西契合得很完美。
她是做庄和西替身的不二人选。
但基于以往的经验,昝凡又担心她是什么行为极端的私生粉。
把这种人放庄和西身边等于在她身边放了一把双刃剑,关键时候能第一时间拿出全部的“忠诚”维护她,同时也会不断地贪心越界困扰她,很危险。
所以即使第一眼就看中了何序,昝凡也没立刻给她准话,而是约她过来先见一面,确认几个问题。
昝凡精明的目光把何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掩去瞳孔里那片乍一眼浮现的惊艳,走进来说:“猫的星期八?”
何序闻声回头,因为走神变得轻而散的视线对上昝凡。
昝凡几乎立刻确定了,她对庄和西的喜欢没有恶意,更没有占有欲。她信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信相由心生,何序这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好人”俩字。
昝凡的警惕心消失半数,走到沙发前坐下。
何序看着她说:“是我。”
昝凡用下巴指指对面的椅子:“坐。”
何序看了眼椅子上的头绳,没敢动。
昝凡说:“和西的。没事,坐吧,她没有大牌到拿根头绳占属于人的位置。”
何序就拿起头绳坐下了,然后五指伸直,微微分开外展,黑色头绳顺着张力滑上了她白瘦的手腕。
昝凡毫不掩饰地一边打量她,一边问:“喜欢和西?”
何序说:“喜欢。”
昝凡:“喜欢了十年?”
何序舌尖在口腔里动了一下,没把抿嘴唇的小动作做出来,说:“嗯。”
昝凡:“十年前你多大?”
何序:“十一。”
太小了。
庄和西那长相更吸引年纪稍微大点,已经知道什么是情情爱爱的小姑娘,每天不是在评论区喊老婆,就是广场许愿老婆睡自己。
一言以蔽之,庄和西有张异性为之却步,同性做梦都想弄乱或者被弄乱的姐脸,而十一岁的何序,各方面没那本事。
应该也没那想法。
所以昝凡直接问:“为什么喜欢她?”
何序的答案烂熟于心:“十一岁是什么都没有,但又开始学习畅想的年纪,看到十九岁风生水起的和西姐很难不羡慕,也奇怪,腿上那么深的一道疤,她为什么不哭,然后心里想着,自己长大以后也要像她一样坚强。”
很真诚的解释,也似乎合情合理。
昝凡撑在额角的食指刮了刮发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怎么知道她没哭?”
何序微愣。
昝凡已经笑着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和西的替身都是专属替身,工资月结,这个提前了解过吗?”
何序:“了解过。”
“工资给你这个数,有没有问题?”昝凡伸手比了个数。
完全超出何序预期,她按捺着激动,冷静道:“没有。”
昝凡:“那就这么定了。”
昝凡说着侧身。
何序看到她手伸进包里,里面放着两份劳动合同。
办公室里的空调卖力地吹着,冷气在何序裸露的四肢上激起一片清晰的颤栗,她看着昝凡翻阅合同的动作,呼吸声同步着空调嗡嗡的风声……
昝凡把合同推到何序面前,手指点了在封面上两下:“看看,没问题就把字签了,今天开始上班。”
何序:“今天?”
昝凡:“太快了?”
何序摇摇头,说:“不快。”
有超出预期两倍的月薪和猫罐头一样在眼前吊着,让她什么时候上班都可以。
看来传言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做庄和西的替身钱多。
何序低头看着合同想。
事少不少的,她很快就能知道。
何序看似一页一页在确认合同,实际心神高飘,为了不被发现,她把眼睛垂得很低,丝毫没察觉昝凡一直注视着她。
蓦地,昝凡说:“何序,合同里的工资,我再加你一倍。”
那一月就抵她半年赚的了。
何序心里一喜,没有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馅儿饼砸昏头脑,“有没有额外的要求?”她问。
昝凡:“有。”
何序:“是什么?”
昝凡靠向沙发,长腿在矮桌后交叠,说:“我不开口,你不能辞职。”
这有什么难的?
她现在巴不得有一个铁饭碗端手里不放。
可为什么是她呢?她除了和庄和西像,应该没有其他优势。
何序看着昝凡的眼睛,问:“为什么?”
昝凡微垂眼皮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淡淡道:“想找一个和和西这么像的人不容易。”
哦,不充分。
昝凡:“从无到有把个新人一点一点培养起来更不容易,不止花钱,还花时间和精力。和西还在急速上升期,绝不能让这种小事拖后腿。”
那明白了,何序说:“谢谢。”给她这么高的工资。
昝凡笑笑,手指在沙发上轻点:“接下来很长时间,你会和和西形影不离,我先在这儿郑重提醒你,没有和西的同意,不要随便进她的房间,我指任何房间。”
合理。
别说大明星了,普通人都有很多隐私。
“好。”何序说。
昝凡没再说话,等她把合同签好就走了。
不久,查莺过来说:“星期八,凡姐让我带你去见和西姐。”
何序拿好东西往出走:“我叫何序,故事开始的那个‘序’。”
查莺:“我叫查莺,叽叽喳喳的那个‘莺’。”
“和西姐的新电影有大量打戏,而且难度特别高,她前后会有四个月时间在这里进行武训、枪训、礼仪和一些其他训练,慢慢你就知道了。凡姐说,为了保证电影质量,和西姐学的东西,你也得学,和西姐学到什么程度,你也得学到程度,你,啊!”
查莺话到半截,陡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她旁边,何序瞳孔紧缩,浑身僵硬,白着张脸一动不动。
整个训练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何序身上。
何序被枪风擦起的头发落回肩上,被枪尖刮过的脖颈火辣辣的,她的神经、肌肉因为高度紧绷,只是做最基本的生理吞咽动作而已都困难无比,在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声音。
“咕——”
余光里泛着寒光的银枪还指在她颈边。
庄和西站在两米开外,手持长枪,面如阴云,眼神比她手里的沉铁冷兵器还要冰冷几分:“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凡姐的选人标准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什么心脏的东西都往里招。”
话很难听,但属实。
何序觉得自己坚持了足足两个月的对视训练还是颇有成效的,她的心眼都已经耍庄和西眼皮子底下了,也不过慌张很短一瞬,就把口舌发干、眼神发虚这些情绪消化了,冷静地看着从镜头里走出来的漂亮女人,有一秒笃定地想,如果杀人不犯法,如果她们真活在那个还在使用冷兵器的王权至上的年代,她手里这把长枪应该已经刺穿了她的喉咙,而不是擦着脖子过去。她看她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更深一层的,憎恶。
原本吵吵嚷嚷的训练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查莺从刚那一幕惊险里回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解释:“和西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是何序,凡姐给你找的新替身!何序,快叫姐!”
何序嘴唇翕张,发出声音之前,颈边的长枪陡然擦着耳朵收回。那个距离带有很强烈的压迫感,何序呼吸一停,不受控制地闭眼。
很短一瞬间。
还来不及完全占领五感高地的耳膜就被庄和西的声音冰冻了:“太差,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很傲慢的态度。
让人难堪。
说完就走了,把所有打量、议论的目光都留给了初来乍到的何序。
查莺左看看右看看,没办法,只得先把何序拉出来,心有余悸地说:“是不是吓着了?”
有点。
枪刚刺过来的时候,吓得她心都凉了。
好在有过去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后头就只是被一语道破心思的短暂心虚。
何序脑子里闪过庄和西那句“心脏的东西”,抿着嘴唇朝里面看了眼。
这个小动作在查莺看来妥妥就是余惊未消,她赶紧说:“和西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客气,基本每周都会请下午茶,开工、杀青、过节……红包多得数不过来,日常也不摆谱,不端着,事事配合,很容易相处。”
“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炸.药了。”
查莺搓着鸡皮疙瘩没下去的胳膊嘀咕一句,安慰何序:“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和西姐可能是训练太累了。你也是出来工作的,肯定知道人一累脾气就容易暴。”
何序点点头,说:“知道。”
不是知道累会影响脾气。
而是知道庄和西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说她是个心脏的东西
——她看见了,亲眼。
————
大约四五十分钟之前,何序还在办公室里等昝凡。
外头的走廊静悄悄的,一直没什么人经过。
何序再三确认过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粉底,用指头蘸了点,仔细把腿上还透着粉,边缘清晰的新伤疤,涂抹成接近肤色,边缘模糊的旧伤。
这件事她也坚持了近两个月,做得很熟练,本以为到合同结束那天都不会露馅儿。
就像那个喜欢了庄和西十年的星期八一样,因为前因后果连贯,所以饶是老道的昝凡都没有怀疑什么。
不想抹完一抬头,和门口站着的女人直直撞上视线。
她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目光像刀,锋利寒冷。
愤怒在瞳孔深处翻滚。
何序手指微微蜷缩,廉价的粉底盒掉被攥得吱吱作响。
女人踩着那道微弱廉价的声音和何序的心跳,带着怒火离开。
那一秒,何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自以为是的加分项,在庄和西那里好像很减分;她咬断两个筷子才在自己腿上留下的这样一道疤,好像弄巧成拙了。
她如果识相,就应该离庄和西远点,免得哪天真被她一枪.刺穿脖子。
可昝凡给的工资实在诱人,而她没有退路。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赌最后一把:和昝凡坦白伤疤的来由。
她想着庄和西这种地位的艺人都归昝凡管,艺人助理这些无关紧要,当然也是昝凡说了算。
那只要过了她这关,一切就还有可能。
于是办公室里,何序往自己腿上瞥了一眼,在昝凡把合同从包里拿出来之前主动开口——签合同之前开口会显得她诚实可信,心无城府,签了之后再说,印象分会被扣光。
她在庄和西那里的印象分已经没有了,不能再丢掉昝凡这儿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凡姐,有件事,我想提前和您报备一下。”何序说。
昝凡转头:“什么事?”
何序站起来,右腿朝昝凡那边侧:“我这里有一道疤,和和西姐的一样。”
昝凡垂眼去看。
果然。
无论位置,还是形状都几乎和庄和西的一样。
“这么巧啊,看来我今天不签你都不行了。”昝凡把合同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
何序:“不是巧,是我故意的。”
昝凡笑容消失,目光陡然变得危险审视:“什么意思?”
何序:“这个是我自己拿刀划的。”
昝凡:“理由。别告诉我,你只是太喜欢和西了,喜欢到连同她的伤疤也要想方设法在自己身上复刻。”
昝凡的目光极具穿透力。
何序被她的目光钉着,更加确定她才是决定自己能否成为庄和西替身的关键。
她很精明。
似乎——
对她也很满意。
她的耳朵很灵,很早就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昝凡办公室,所以一直不动声色留意着门口,然后在玻璃窗上看到了昝凡的倒影和她眼里拔地而起的,对她浓浓的惊艳。
那表示她还有机会,只要接下来的回答能令她满意。
无声的对峙看似一强一弱,一压迫一闪躲,实则何序只是在垂眼思考。
很快,她抬起眼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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