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只能在互相见过之后,才可以说喜欢吗?
男人沉闷的嗓音自听筒传来,他的情绪低落,明显急需格里塔的照顾,然而格里塔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大人?
他在心中复述着布拉姆斯的用词,倏地,格里塔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眼睛微微睁大。
等等!
格里塔终于发现了那股时刻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布拉姆斯。
一个声音低沉且磁性十足的成年男性,却在用孩子的口吻说话。
“喜欢”、“讨厌”、“高兴”……
他直白地表述自己的情绪,全然不似成年人含蓄内敛,讲究面子。
面对格里塔的问题,只执拗地回答“是或者不是”“有或者没有”,完全没有解释的概念,并格外在意他人对他的感受。
在发现格里塔生气之后,更是完全把自己的事情抛在脑后,小心翼翼地让格里塔别生气,一味展现自己的顺从和听话。
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会是这样吗?
虽然自己有些无伤大雅的心理问题,但是格里塔自认也算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和他比起来,布拉姆斯的异常就宛如漆黑夜晚中闪闪发光的灯泡。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格里塔有些懊恼。
他重新回忆与布拉姆斯的对话,发现不只是说话口吻,布拉姆斯的语言逻辑,乃至思维逻辑都与正常的成年人不同。
种种迹象迫使格里塔不得不重新审视布拉姆斯的身份。
格里塔本以为这一切只是恶作剧,但是现在,他产生了新的想法。
“布拉姆斯。”格里塔轻唤对方的名字,他的眸光柔和。
“你多大了?”顿了顿,他补充道:“你认为。”
格里塔埃文斯,格伦维庄园的住家男保姆,判断自己似乎接到了患有心理疾病的陌生男人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布拉姆斯正眼巴巴地等待格里塔回话,听到格里塔对自己和风细雨地说话,他便重新展露笑颜,正要回话,可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璨蓝色眼睛闪烁了一瞬,他突然耍起了小脾气。
“格里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边说着,边紧张地踮脚。
格里塔对他冷酷时,他伤心难过,可当格里塔对他的态度变得温和,他便有些洋洋得意,忍不住试探更多,想知道格里塔到底能对他多好。
格里塔琢磨不出他的复杂情绪,毕竟他并不懂儿童心理学,不过发现对方可能是和自己一样,患有某种心理疾病的病友后,格里塔就无法对布拉姆斯苛责。
见格里塔不回答自己,布拉姆斯便小声催促他,他有些急了,满眼忐忑。
“格里塔、格里塔,大人们只能在互相见过之后,才可以说喜欢吗……如果没见过,或者是,只是我见过你,而你不知道你见过我呢?你会喜欢我吗?”
如果说他起初还有所遮掩,那么,现在就是完全不演了,就差和格里塔贴脸说“嘿我见过你,我喜欢你!”
真是笨。
格里塔感叹着,精致漂亮的眉眼却染上笑意。
“这个问题嘛、”格里塔耍了个坏心眼,故意拖长音,吊着布拉姆斯。
“嗯嗯,我在听!”
布拉姆斯完全被他叼住胃口了。
斑驳陈旧的人偶面具遮挡住他的脸庞,他的灵魂与自我却在黑暗中疯长。
那双如冰川水晶般通透的眼眸,被他的满腔热情烧得透亮,以至于他的眼底藏不住任何情绪,叫格里塔短短几句话便可主导他的喜怒哀乐。
布拉姆斯格外珍惜与格里塔对话的每一秒钟,他真的执着于那古怪又别扭的问题吗?
当然不。
能不能说喜欢,怎样都没关系,他在意的,是隐藏在这个问题之后的格里塔。
你喜欢我吗?
你要怎么才能喜欢我呢?
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渴望从格里塔这里得到答案,渴望拥有格里塔的喜爱。
日复一日看着格里塔亲吻人偶,他却只能趴在墙上旁观,墙壁木板已经被他扣出凹槽格里塔却以为是房子里的老鼠变多了,它们变化了口味,开始啃食木板。
为什么格里塔亲吻的对象不是我呢?
他心里不痛快,眼神也变得渗人。
拥有情感后的弊端就是这样,他因格里塔而喜悦,也因格里塔而生气。
当然,布拉姆斯不是在生格里塔的气,他永远不会那么做,他喜欢格里塔,他不愿看见他落泪哭泣,更不愿意见他愁眉不展。
可怎样才能让格里塔露出笑容,他完全摸不清头脑。
因为让格里塔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格里塔的力气很小,总是扭不开马尔科姆带来的果酱,但那是格里塔家乡的食物,格里塔总是会看着果酱出神,他一定很想吃,于是布拉姆斯会在深夜走出墙壁,去厨房帮格里塔偷偷扭松瓶盖。
格里塔睡觉不老实,他总是会踢开被子,母亲曾告诉他,光着肚子睡觉会生病,生病后要吃很苦的药,布拉姆斯不想格里塔生病,于是他会偷偷走出墙壁,为格里塔捡起床下的被子并盖在他身上。
格里塔晾在外面的衣服总是会被风吹走,不想格里塔辛苦地跑来跑去,他便时刻关注,在格里塔发现前,捡回所有的衣物,并摘掉草叶,不叫他的辛苦白费,偶尔时间充裕,他还会把它们叠好放进衣柜。
但是明明他已经为格里塔做了这么多事情了,可格里塔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布拉姆斯找了很久,也不知道格里塔在害怕什么,看着格里塔的脸色变得苍白,他难受得不行,只能默默跟紧格里塔,在他的四周徘徊,帮他排除危险。
格里塔真是聪明,有好几次他跟在后面都差点被发现,布拉姆斯不得不放弃自己白天游走在房子里的计划,以房子为基点,晚上在房子周围游荡。
就像是玩游戏,他是王子,守护着城堡中的公主,叫他免于坏人的侵袭,没人能擅自闯入他们的家。
格里塔也很喜欢照镜子,这点和公主很像,只不过让布拉姆斯有些羞臊,毕竟他从不知道童话书中的公主照镜子时,总是衣衫不整,不仅不穿好衣服,甚至还会撩起来、脱下去……
布拉姆斯能够理解格里塔的行为,毕竟格里塔的身体那么好看,换作是他自己,也会时刻不停地照镜子,他不仅要照,还要抚摸,要真切地感受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骼……即使是这样,布拉姆斯仍觉得意犹未尽。
于是每次格里塔照镜子的时候,布拉姆斯从不缺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格里塔粗暴地掰弄自己的身体,布拉姆斯心疼之余,又感觉身体发烫,他通常看一会儿就不敢再看了。
他身上烫得难受,哪哪都不舒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想了个法子,自己贴在石砖地上降温,但是他贴着贴着,就会把那冰冷的石砖地,想象成格里塔软白柔韧的身体……于是这个法子也很快就不起作用了。
格里塔似乎遇到一些麻烦,身上痒痒的,烫烫的,就跟他一样?
他总是在照镜子,并且照镜子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布拉姆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在他眼里,格里塔的一身皮肉和珍珠一样雪白美好,但是格里塔却总是皱着眉,大力揉搓某些地方。
他指尖的肌肤由浅粉转变到深红,布拉姆斯看着看着,自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还是想不通格里塔在干什么,是喜欢身上有很红色的印子吗,布拉姆斯若有所思,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如猫科动物一般,在暗处折射着幽暗的光芒,紧锁格里塔。
他想要更进一步,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在格里塔身边的人偶上。
布拉姆斯看那家伙真是越看越碍眼。
他想要白天拉白天坐在餐桌旁,帮格里塔涂抹果酱;晚上躺在格里塔身边,帮他盖住被子……不只这些,所有格里塔为人偶布拉姆斯做的事情,布拉姆斯全部都想帮格里塔做一遍。
讲故事,听音乐,吃饭,聊天,睡觉,亲吻……
布拉姆斯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他只能想想。
因为他的位置被占了。
被那个人偶。
明明我也是布拉姆斯,为什么陪格里塔做那些的,不是我?
在无人处,布拉姆斯凝视人偶,第一次他的内心生出了奇怪的想法。
明明父亲母亲为了我找来的格里塔,为什么现在格里塔却在照顾它?
布拉姆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他从不这样想,从前……从前他是什么样的呢?
布拉姆斯的眼底滑过一丝茫然,他本能地思索着,他那空荡荡的、充斥着迷雾与低语的大脑中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便发出奄奄一息的求救信号。
明明我才是布拉姆斯,为什么——
在地狱中潜行的恶魔从红海中直起了身子,滚烫粘稠的血液自它的鳞状肌肤滚落,它随手抹去脸颊残留的液体,黑色的细长手指静静横在它的面颜之上,它金绿色的瞳孔有节奏地收缩。
‘布拉姆斯。’
它自地狱发出低语,那声音便无视空间和时间,毫无阻碍地传递到它的俘虏耳边。
布拉姆斯的真名、连同他的灵魂一起,被恶魔捏在掌心,恶魔洞察他的一切。
‘忘记。’
恶魔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于是下一秒,布拉姆斯的表情变得怔忡,人偶面具压抑着他,打压着他的人性,直到他因格里塔而变得闪耀的眼睛重新黯淡。
他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宛如僵化的人偶。
……他也确实是恶魔的人偶。
格里塔不知道在这瞬息间发生的事情。
他虽然存着逗弄布拉姆斯的心思,但是作为一个稳重的成年人,格里塔还是很快就摆正了心态,没叫布拉姆斯等太久。
“一般来说,大人们相遇之后,才能通过交互,确定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喜欢的话,就成为朋友,不喜欢就变成陌生人、”不过也有例外……
话音才落,不等他说完,忽然就听布拉姆斯开口。
“我们、、”他的话戛然而止,再出声,声音却变得阴沉。
“我们会变成陌生人吗?”
不等格里塔回复,他又接着道。
“格里塔,你想把我变成陌生人吗?"
"我不想变成陌生人,格里塔,你不会那么对我的,对吗?”
听筒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语调僵硬古怪,格里塔听着听着,眉心便蹙了起来。
我们是很熟稔的关系吗?
格里塔忽地生出了一种被情感绑架的错觉,他抿了抿嘴唇,无视内心升起的烦躁。
“布拉姆斯,我不认识你。”
格里塔平静客观地回答。
“……”
听筒那端诡异的安静,片刻后——
“……但是我认识你。”
格里塔的睫毛颤抖,眼神闪过一丝错愕及不安。
布拉姆斯的声音低沉沙哑,如两页薄匀的磨砂纸互相摩擦般刺耳。
“格里塔,我认识你。”
他的声音开始让格里塔不安。
不知为何,格里塔感觉,正在和自己对话的布拉姆斯,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认识我?怎么可能?”
格里塔搓了搓胳膊看向四周,他感觉正在被人窥视着,一种阴冷的、庞大且热切的视线降临在这栋房子内、落在他的身上。
格里塔顿时坐立不安。
然而布拉姆斯却不回答了,在格里塔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进一步追问时,他终于开口。
那声音又低又冷,仿佛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也许我们该结束了,格里塔。”
格里塔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出声挽留:“等等!”
然而电话那端回应他的只有断线的忙音。
嘟嘟嘟……
格里塔呆愣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放下听筒。
‘格里塔,我在看着你——’
仿佛有个透明人贴着格里塔的耳廓,发出低语,那个瞬间格里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过电般回过神来,一把将黑色的听筒扣回座机,
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格里塔的肋骨,格里塔惊悚地盯着手下的老式座机,他惊魂不定地喘息着,分不清自己是否再次出现幻觉。
夜晚,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出。
不多时,白色的橡木门从内侧打开,沐浴完的黑发美人被热气裹挟着走出浴室。
他踩着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未能擦净的水珠自他的大腿流下,在小腿上蜿蜒出透明糜艳的水痕。
格里塔边擦拭着头发,边往床边走去,他一身细嫩的皮肉被热水蒸得粉白,即使裹着款式沉闷老土的睡衣都无法埋没他的美貌,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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