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正式住了进来,和过去一样,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不同的是‘傅霖’二字成了两人共同的回避词。
傅恂仍然是不良少年,但却收敛许多,会开始注意起自己是否干净整齐,如果有血迹和伤口会处理干净再进家门。
在他从前的记忆中,林湘的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又很清爽的甜香,闻起来像春天原野的气息,很好闻;握着他的手很软,掌心滑滑的,热热的。几个星期过去,林湘身上的香味似乎变了,混上了酱油、醋、人间烟火的气息,油烟味重了起来,饭桌上的晚饭也变丰盛一些,不再是单调的面条,有时候会有几根鸡中翅,几块排骨。傅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已经很久没有那双手牵着,现在那双手正在把二次烹饪加工好的食物摆盘。
林湘努力把它们摆放精致,可傅恂还是一眼看出这些不是他做的,像是打包的,难听一点儿就是从别人的剩桌上顺的。
傅恂在附近一带已经小有名气,有越来越多的人脉和朋友,他搞到了和林湘关系较好的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同学很是惊讶林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知道林湘家境困难,话语中也带上了些心疼。
同学说,林湘过上了边上课边端盘子的校园生活,他在学校食堂里勤工俭学。食堂包饭,一小时十块钱,运气好还能打包一些分不完的菜。林湘早上从六点半开始干一个小时再去上课,中午又干两个小时,一天能赚三十块钱。说完这些后同学自言自语起来:食堂在傍晚时营业最久,生意最好,怎么没见林湘呢?
傅恂沉默地听完对方的话,只说了句谢谢便挂断电话。
他低下脑袋,继而阴森乖戾地笑起来。林湘没出现在晚上的食堂,因为正在自己家傻乎乎地给自己做晚饭。无数个三十块钱,变成了牛奶箱里的牛奶;新鲜的、不再是两元一斤促销的苹果;还有穿在他身上的,合身的T恤和裤子。
林湘在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多换一瓶牛奶,一斤猪肉,几个苹果。他曾经见过的。
外婆住院,17岁的林湘对傅霖的母亲说:“我可以离开他。我需要一笔钱。”
他见过林湘独自一人对着墙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见过逃出来的傅霖轻贱颓废的样子,见过林湘站在窒息冰冷的医院走廊里,用自己的爱情来讨价还价。
傻子,真是傻子!傅恂心中不爽,他用力地踢起脚边的石块,沉着脸快步走回家。
林湘看见傅恂推门进来,开心地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件T恤,说:“小恂这个年龄,身体长得快,所以我买大了一码,快试试这件,摊主说穿几年也不会发黄。”
傅恂的神色变平静,接过T恤往自己身上套,问:“没人教过你,自己的钱自己用?”
林湘摇摇头,细心地给傅恂整理好衣领。他想着,到年底,傅恂就要14岁了。现在傅恂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估计明年就会比他高了,到时过冬的棉衣也要买大一码,在里面能多套几件毛衣,也能穿多一两年。
“你正在长身体呀。”林湘说。穿了新T恤的傅恂,俊秀挺拔,看得他心中满意极了,“牛奶一定要喝,昨晚我起来上厕所,推开你房门看见你的腿一直在抽筋,所以营养一定要跟上......”
林湘的音调渐渐小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13岁的傅霖是什么样子的了。
傅恂不知道林湘正在黯然伤神,他把衣服脱下来拿去洗,边走边说,“以后不用等我回来做晚饭了,我放学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林湘不安地问:“你放学不回家要去哪?”
“补课。”傅恂顿了顿,“免费的,包饭。不过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老师心情。”
林湘听了很高兴,看来他们的生活已经慢慢步入正轨,傅恂会在学业上一路绿灯,会健康阳光地长大。他冲着傅恂的背影笑笑,“那我在家准备好水果等你,回家注意安全哦!”
根本没有什么免费的补课,傅恂对林湘撒了一个慌。
这个年代黑网吧盛行,傅恂找了份网管的工作。他个子高,打架厉害,看不出是童工,也能解决不少小矛盾,老板放心地让他坐在前台,按8块钱一个小时给他算工钱,还可以用电脑。
傅恂坐在前台的电脑前,不像其他人一样看电视剧、打游戏,他对那些网页和程序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学校上过计算机课,但老师只是让他们玩金山打字,或者纸蜘蛛、扫雷。他从不知道金山打字上那些小游戏是怎么动起来的,青蛙跳跃、打地鼠、拯救苹果,他玩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才知道,光靠玩是玩不出门路的。
傅恂在网吧只工作三个小时,他忙里偷闲跟着各种教学视频学习,有些专用名词他看不懂,便从词汇开始学,笔记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本。
和他在前台共事的是老板的父亲,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伍大叔,平日负责收钱,也负责监督他干活。
大叔看他的目光里大多是赞许,文化不高也用尽毕生词汇毫不客气地夸他,“以小看大,这孩子一看就是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的人中龙凤,这眼神,啊,这气质,啊.......”
傅恂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学习,但却笑道:“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今夜下了大雨,网吧里的人很少,大叔为了给儿子省电费,只开了一半的灯。而傅恂得以清闲,学习的效率也高起来。
一阵尖锐嘈杂的摩托车轰鸣声撕裂了这片宁静,最后在网吧门口停下,车灯刺破雨幕,穿透过玻璃门,直直地照进网吧,如同白昼。
傅恂看向门外,轻眯起眼,合上手中的笔记本。
林湘接到警局的电话时,正在家里为傅恂削苹果。
警局的人说,傅恂在网吧和人打架。
他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赶到时,就看见傅恂挺直背站在警局门口,脸上挂了彩,眼神依旧阴鸷嚣张,丝毫不服软。
“你骗我说补课,结果是在网吧和人打架?”他第一次对傅恂动怒,声调控制不住地抬高起来,“谁教你撒谎的?”
傅恂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似乎放软了些,却不说话。
没得到回应,林湘平静地说:“现在你了不起了,我不用再管你了。今晚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你自生自灭吧!”
傅恂终于开口,低低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先动手的是他们。”
林湘的心软下来,倏地鼻头一酸:“以后我不在,先报警好不好?看见你流血,我心里难过。”
第一次看见傅恂被人拿着刀欺负时,傅恂才九岁,在她心里,傅恂就是需要他
傅恂脸上挂彩的样子让他想起傅霖,眼泪几乎瞬间往心里回倒。傅霖曾经握着他的手说,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第一个是他,第二个便是傅恂。他在傅霖的庇护下磕磕绊绊地长到18岁,傅霖走了,那他会替傅霖看着傅恂长大。
来网吧闹事的那一行人和傅恂是旧交,傅恂曾经把他们的头领刘藐踩在地下,拿走了放在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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