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泥偶神像是和风在湖边的一座破庙中找来的,那庙虽然破旧,祭台上的香灰却还是新鲜的。成亲那日和风他们奉命追寻鹿聆,虽然没有在水中找到神女的踪迹,除了湖中的雕像,还阴差阳错在岸边发现了那座破庙,
鹿聆将手里的泥偶神像翻过来倒过去地仔细看,除了发现神像特别丑之外再没有别的发现了。
“确实有微弱的因信仰形成的神力,只是他似乎……太弱了点?”鹿聆隐隐觉得这所谓的水君有些不对。
温照白将泥偶从她手中拿开,将一旁的巾帕沾湿了细细给她擦手,他的声音还透着些大病初愈的虚弱,却是十分的认真:“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祀,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鹿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温照白也正低头看向她。
那是多么干净幽深的一双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潭水,鹿聆看着他眼睛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有一种陌生而慌乱的情绪在她心中轻轻一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覆上了温照白的眼睛。
“小白,你别再看我了。”
被她的手遮住眼睛的温照白眼前是暗的。他闭一闭眼,鹿聆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眼睛,我会变得有点奇怪,会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隔着她的手,温照白的眼神温柔而痛苦。
……
一旁的和风莫名感觉自己好像在发光……?
他无措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国公向他看来了,鹿司命也放下了手向他看来了,和风……和风觉得自己更亮了……
屋中寂静得让他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
还是温照白的话打破了这奇怪的寂静:“我昏迷的这几日陈成安是不是来过?”
和风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连忙抢着接话:“这事还多亏了鹿司命。”紧接着他将先前鹿聆用金鱼符装作国公夫人震退陈别驾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温照白。和风原本就是暗探,复述总结的能力极强,听着他描绘的场景,温照白仿佛亲眼看见了鹿聆狐假虎威的样子。
他好笑地看一眼正昂着头,一副“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啊”的骄傲的鹿聆,并没有吝啬夸奖:“谢谢你,小鹿,谢谢你先前救了我,如今又帮我稳住了南州政局,你做得很好。”
鹿聆就是想要他夸自己的,真的听到后也完全没有不好意思,而是非常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夸奖,然后也非常认真地说:“因为小白很重要,我不想你死掉。”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层层涟漪,温照白忘记了言语。
屋子里又突然安静下来,和风左右看看,终于福至心灵地退出去了。
温照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睫,再抬起眼的时候就又变回了那个平日里平和沉静的温照白:“小鹿,如今你仍旧希望神明重回南州么?”
鹿聆先前就将在镜域中的见闻原原本本告诉了温照白,她想要遵循奉神指令让南州重回神治的念头从来没有放弃过,也从来没有想要瞒着过温照白。
只是原本坚定的想法,在这可疑的水君面前也多了几分犹豫。
神女已经消散,若她再没有心力重回南州,难道要将南州交托这来历不明神力微弱的水君么……
她第一次避开了温照白的视线,有点纠结地捏着手里的巾帕,将它揉成一团:“小白,我还是想再去见一见神女……”温照白看她闪躲的眼神并没有继续劝她,他知道,小鹿终究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要做的事情的。于是再开口的时候,他没有阻拦:“去吧,如果真是这位神女全心庇佑南州百余年,只要她愿意,我定然全力说服圣上特准,允她重回南州。”
虞朝祛神法令之严苛,在天都时鹿聆就已经领会了,无论是正统神明的神观庙宇,还是低等神祇的微末香火,甚至是一些市井话本传言中神明的边角故事,一律被销毁干净了。甚至敢有私下妄议神明之事的人,也通通以动摇皇权统治的罪名严加处罚。
在天都,神明已然成为了不可说。也幸好是不可说,否则最初鹿聆以雷霆奇异的景象破坏潘循承爵,甚至险些杀死他的事不会那么快就被压下来。
也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鹿聆才会将希望放到江南。
只是她没想到,小白竟然敢许下这样的诺言,他,可一向是最重信守诺的啊
“小白……”
温照白笑容真切,像春日初融的雪:“去吧,水君和陈家的事情交给我,小鹿,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
大概是上次为了尽快出镜域给神女留下了不少神力,神女的力量明显增强了些,这次刚到芳心湖湖心,熟悉的水雾就包裹住了自己。
即便神女力量再微弱,要想进出她魂魄留存的镜域,也必须是她同意。
镜域确实稳定了点。芳心湖畔,神女并不是原先那一身华贵的装扮了,她只穿着一身最简单朴素的南州女娘惯常的粗布衣服,梳了妇人的头发,正临水自照。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神女的声音清澈空远,她的歌声遥遥传过半个芳心湖。
鹿聆落定在她身后,她看着神女这一身的装扮和心有所思的神情:“神女是在思念故人么?”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亲临人间,比照了见到的南州女郎幻化成这种装扮,一时好奇从芳心湖中看自己的倒影,我经常这样做。他却以为我是谁家受了委屈的新妇要投水自尽,足足劝慰了我一个多时辰。”神女没有回头,她临水自照,湖面的倒影像是伶仃的月。
鹿聆就在她旁边坐下来,双腿悬在湖面轻轻晃:“那为什么不将他的样子也幻化出来陪着你呢?你明明能做到的。”
神女终于回头看她,不答反问:“神君来到人间多久了?”
鹿聆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唔,大概有半年了吧。”
神女就笑了笑:“神君那日听闻新娘落水着急不已,那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鹿聆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神君的能力在如今的我之上,若是他死了,你也可以幻化一个他出来么?”神女的面容悲伤,还含着一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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