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归》
贺渡川一直与沈鹤章有过密信来往,这件事本来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现在,崔丽都知道了。
她一定看过了那些信,所以才会如此笃定地说出这话。
她一定已经看过了那些信,所以此刻,贺渡川说不出一字的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沈鹤章战至绝境,但不是只有咸台谷这一条退路。如果他退去的是其他地方,也许就不会在那里丧命。
是贺渡川看到了朝廷上的争辩,看到了今上犹疑而纠结的私心,所以在令旨发出以前,先给沈鹤章回复了一封密信。
是他让他退到了咸台谷。
是他将他困死在了那里。
贺渡川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木然,近乎都要感受不到自己。
他迟钝地想,这就是她回京时不肯理会自己的原因,她不是因为厌恶上京才厌恶他,也不是因为十年的阔别而对他陌生……
那些原因都太可笑了,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知道是他杀死了她的丈夫。
在他在街头迫不及待挑开车帘要见她一面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在他恬不知耻地沉浸在与她重逢的情绪里、翻过墙头去找她说那些不过脑子的浑话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不想看见他而已……这真是最轻最轻的责罚而已了。
现在她终于看向了他,目光杀不死人,可他却感到痛不欲生。
他认识她二十多年……这是第一次,他无法在她的注目下停留一刻一分甚至一瞬。
贺渡川慌不迭地站起身,膝盖狠狠撞到了桌角,将她面前的茶杯都翻倒。
未尽的茶水从桌面滴到地上,没沾到她半分衣角。
他离她就像这一刻那么远。
贺渡川怔然站在那里望着她,腿上的疼痛遥遥地传来,他有感觉,却疼得模糊。
他退开一步,落荒而逃。
她在他身后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再度开口。
“出了这道门,带上你的笛子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周围。”
他头也没回。
他开始觉得今天过来就是一个错误。
他就不该为了想要看她一眼、想要近近地看她一眼而走进这道院门。
他就不该觉得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哪怕他在她身边说许多她不感兴趣的闲话,她还能耐心地等他说完。
他们早就不一样了。
时光倏然而逝,十年流水无归。在他日复一日仿佛不变的生活里,她走过的是爱浓浓、别匆匆、恨迟迟……
死茫茫。
一生已尽。
晴山就守在门边,听完了他们说过的所有话。
她到底虚长他们一些,此刻看着贺渡川很快便远去消失的背影,露出了遗憾而可惜的目光——
小霸王的人生如此幸福。
他得父母疼爱,兄友庇护,他一向得其所愿、拥其所想,他这一生顺风顺水,没有遇过半点挫折。
所以临近而立之年,他依旧天真,这种天真让人艳羡,也让人……憎恶。
他都不需要故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痛别人,而他甚至都感觉不到,或许也不需要在意。
这样幸福的人,为什么偏偏是小霸王,却不能是她家娘子呢?
晴山转过身,看见崔丽都站在那里,目光仍落在贺渡川离开又消失的位置,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地揉成一片,看不清也道不明。
她眼里不全恨,声音却厌恶得要命。
“告诉沈靖,以后凡是见着他,不管死活撵得远远的,永远都别让他到我眼前来!”
晴山口中应好,附和着道:“再不让他来了!”
蠢霸王来闹了这么一出,本就情绪跌宕的一天更加乱套。崔丽都的心始终没有静过,几张经安静抄完,最后全都撕碎了丢在一边。
晴山照旧在睡前里外检查一遍,将香燃好后却没有立刻去睡,而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看看屋檐,看看墙头,看看树梢,看过几眼后有风微动,沈靖从暗处现身来到她面前。
“怎么了?”
晴山伸手向上指了指,道:“我出来看月亮。”
沈靖没说什么,带着她上了墙头,扶着她坐好以后才屈膝坐在了她的旁边。
晴山问道:“娘子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沈靖沉默片刻,道:“是气话罢。”
晴山因他此言而轻轻笑了笑,目光没有望向月亮,而是望向了上京的方向。
“娘子很小就跟着夫人学管家了。那时候夫人出来巡庄子也带着娘子,小霸王就跟过来。到底没约没数的,凑到跟前徒惹大人笑话,他就远远跟着,偶尔过来说一两句话。”
她脚尖点了点脚下的瓦片,下巴又抬了抬,指向前面隐藏在夜色里的山路。
“这个院子,娘子以前也住过,小霸王就站在那儿,山势高,有大树,幸运的时候,如果推开窗,他能看见娘子。”
夜色昏黑,山野的轮廓彻底隐匿于无形,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就问道:“今天他不在那里罢?”
沈靖摇头。
晴山点点头,想也知道这个结果。
她微叹道:“发生过的事,没法当作没存在过,人生一甲子,他占二十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沈靖侧目瞥她,凉凉问道:“你站哪边的?”
晴山扯了扯唇角,道:“我是在想,上京是个不由人的地方,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对娘子生怨。毕竟被自己的亲人朋友伤害,比被一个陌生人、一个仇人伤害,要可恨得多了。”
沈靖安静许久,也不知想到些什么,最后道:“我不会。”
是他心甘情愿跟着她来到这里,无论她将来要做什么,他永远也不会怨恨于她。
军人重诺,言而有信。晴山知道他的人品与心意,也相信他说的话。
她的目光落到屋檐下紧闭的窗户,轻声问道:“你能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吗?”
沈靖凝神去听,房间里安安静静,半分声响都没有。
晴山将下巴埋进圈起的手臂里,却仿佛亲眼看到了一样。
“她在哭。”
如今的崔丽都在悄悄地哭,少年时的崔丽都,也曾这样多次躲在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哭。
那些去往南境以后成日自在开怀的日子,仿佛都是上辈子了。
这一晚倏然而过,天复明时,崔丽都又恢复成了安静而沉默的样子。
前一日那些激荡又复杂的情绪,仿佛从来就没有在她身上存在过。她仍是冷冷一季寒冬,未见得冰雪消融。
别庄里多的是眼睛,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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