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归》
贺渡川闻言笑了,反问道:“这算什么丑事?”
贺茂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赶着那个时候出城!你放着正事不做,特地在街上挑衅一个孀妇,规矩都被你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渡川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听见“孀妇”这个词,笑意却落了下来。
贺茂实见微知著,岂能不知这个小儿子的心思?于是怒火更甚。
他待要再说,贺渡川道:“我怎么是挑衅她?我与她自幼相识,多年不见,我想见她一面罢了,怎么是挑衅她?”
他脸上那种让贺茂实一直气得肝疼的吊儿郎当的笑意都收敛了,用很是认真而平静的目光和表情望过来,证明此刻没在玩笑。
贺茂实知道他没在玩笑。
贺家子弟个个都是儒雅的文人之风,偏偏贺渡川顽劣得有如混世魔王。旁人都笑话这小霸王是贺家的克星,可是贺茂实从来不觉得他是贺家的污点。
他看得见每个人的好处,也看得见贺渡川的赤诚之心,有如白璧无瑕。
他可以说他行事不羁放纵,却不可以说他待人不用真心。
但这份用心放在此处是个大错。
贺茂实的声音也沉下来,认真道:“你从前待人不专,悔除婚约,非她之过。宣平侯世子坚守南境抵御外敌,此番是为国捐躯。你所作所为,是辱她夫妇,是不恩不义,你明不明白?”
他以为贺渡川要执迷不悟。
但贺渡川却道:“我明白。”
贺茂实又一次被他气得肝疼,一口气憋了半天,才又问道:“明知不恩不义,你还如此作为,怎么不算丑事?我打你都算轻的!”
贺渡川“啧”了一声,把方才那点认真的神色都“啧”没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偏了偏头,道:“我心里有数。”
贺茂实见他这样子就扬手抽了他一藤条。
“你有个屁!”
贺渡川站得笔直,居然出人意料地没躲。
他身上疼了,心里终于畅快了,这才懒洋洋地笑道:“你也是个文官,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怎么对儿子这么粗鄙?”
还不是被你气的!
贺茂实吹胡子瞪眼地暗骂。
心里骂完了,想起来这臭小子居然不躲,才又道:“你别故意找抽!这些时候消停些,莫要再去找她,也不要去掺和崔家的事。”
他余光瞥着,怕他不听,又道:“那二位的处境,由不得你此时分心。六郎,你要认清轻重缓急。”
贺渡川道:“我认得清。”
都明白,认得清,做的事却没有一件是能入眼的。贺茂实嫌弃地看他一眼,挥手让他滚蛋。
贺渡川十分没形状地拱了拱手,临到门边要出去,又突然回过头来。
贺茂实望他,问道:“干什么?”
贺渡川在门边站得笔直,目光也真得让他爹害怕。
他道:“如果我还是想娶崔丽都,您能同意吗?”
贺茂实一脚将他踹出门去。
“你想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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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渡川自觉态度很好。
如果说他在她面前问出那句话只是一时冲动,那回来这一路上想起崔丽都的每一次,就都是认真的。
有些话,说的时候不觉得,说出来以后就如开闸之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他都思考这么久了,还想要对贺茂实说想娶崔丽都,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想娶她。
为了让贺茂实明白他是认真的,从来不愿在皮肉上白白受苦的人,老老实实挨了父亲两回打。
他被踹出来了,但他没什么失望或沮丧。
他爹说他想个屁,这不也是没拒绝吗?
没拒绝就是有希望。
贺渡川回到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脑子十分清醒,根本不见困意。
睡不着就睡不着,他开始全心全意地想念崔丽都。
他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在街上抽开她车帘的那一眼,那是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
她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全然长成稳重沉静的模样,这模样与她从前在人前故作持重的感觉是迥乎不同的。
上京城彻底失去了从前的那个崔丽都,今晚坐在崔家空置许久的那个房间里的崔丽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严格约束、在家也要保证端正整齐的少年闺秀。
贺渡川竭力想要避开她憔悴而无光的面目,可最后还是停在了这里。
当初她要离开的时候,同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六哥,我想我离开这里,才可以得到我最想要的生活。”
这句话放到现在来听,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午夜过半,天上终于淋漓地落了一场大雨。贺渡川听着嘈嘈的雨声昏沉地睡过去,在梦里又看到崔丽都头也不回的背影。
醒来以后,他换好官服,决定今日要再去找一回崔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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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丽都今日却不在崔家。
当初宣平老侯爷送她回家之前,曾将此事奏过御前,宣平侯世子战死沙场,今上有心抚慰,特意提及要召其遗孀。
既然回了上京,为人臣民,岂有怠慢之理?自然便要立刻去见。
崔丽都这晚依旧还是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听见雨声便更觉烦扰,直到天将亮时,才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
晴山已见惯她失眠之态,仍然无奈,想要拿脂粉来给崔丽都上些薄妆,免得殿前失仪。
崔丽都摆手不用。
崔绍叫了崔丽都同行入宫,见到她时果然皱了皱眉,道:“气色也太差了些。”
他想要她唇红齿白、气色绝佳,就像没有受到任何打击一样,富丽端庄地去面圣,仿佛如此才能显示他们崔家和沈家一点干系都没有。
今上原本就厌恶沈家,她还作这么一副憔悴伤心之态,叫圣心如何思忖?
崔丽都当作听不明白,晴山在一旁道:“已喝药在养了,只未见好。”
崔绍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还未好好关心过她身体的。
人已经冷静过一个晚上,前一日的不满也消去不少。想到自己宠爱了十数年的女儿落到如此结局,他难免也心中慨然。
“怎么就喝药了?回头我去请宫中太医,再给你诊一诊。”
二人同车去了宫中,崔绍先去上朝,只托了相识的内监带崔丽都先去休息,待朝会结束,便有内监来宣召崔丽都入内。
崔丽都一路来到御书房,叩拜今上。
今上如今已过花甲之年,身体大不如前,有些虚浮发胖,坐在上位时露出沉沉的暮色,但威严仍在,目光锐利。
他心里倒还隐约记得这些小辈的事,对崔丽都的印象,停留在那个让贺渡川百依百顺的时候,依稀是个被养得很好的端雅贵女。
这一见,却实在是有些过分憔悴了。
她穿着素衣跪在下面的消瘦身影,就仿佛是缠着丧布的一副骷髅骨架。
今上想起自己当初看到的战报,宣平老侯爷就这么两个儿子,此番都死在与南邺作战的时候。
小的那个倒罢了,好歹留了些体面;大的那个死状尤为凄惨,险些连尸骨都没能保全。
这对夫妻情谊深厚,因此不能接受、伤心过度,也是情理之中。
他叹了一声,让身边的内监去将崔丽都扶起来赐座。
“朕一贯是欣赏鹤章的。他性格爽朗,原以为高低有些粗心,可是年纪轻轻上了战场,用兵却是稳重,也懂大局。良将难求啊……”
他说到此处,难免露出些悲色,戚声道:“可恨……可恨!”
崔丽都在听到“鹤章”二字时,眼睛瞬间就红了。
在宣平府时,他们都知道她伤心难过,不敢多提一句“世子”,就连老侯爷心里那般悲痛,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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