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归》
贺渡川如今已快而立之年,性情却仍如少年时一般顽劣不堪。
入朝为官这些年,也不曾见过他改掉一直以来的张扬底色。再加之直至此刻也不曾成家,更惯出他一副无人可管的嚣张模样。
他习惯了我行我素,万事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所以看到了崔家人,看到了那些护卫身上的白孝,看到了那个破烂的马车,他立刻就想到——
哦,是崔丽都回来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崔丽都若是怕见人,就不会做出这般招摇的姿态,既然如此,他就不算冒犯。
贺渡川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一身缟素的崔丽都暴露在人前,宣告她重新回到上京。
好戏开场,他却不知收敛。
此刻又一副故意的恶劣姿态,坐在马上非要等她一句回应不可。
知情的围观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小霸王当年上蹿下跳无法无天,偏偏对崔三娘倒是百依百顺,如此还被无故悔婚,倒显得他作为颇没脸没皮。
贺家好歹也算百年的文臣清流,也因这个不肖子狠狠失了面子。
这一出笑话闹到如今,即便贺渡川眼下这般得今上青眼,却还有人在背地里讥他昔年被一女子戏弄。
小霸王虽身居高位,却没有容人撑船的度量,岂会不记恨这个?
此刻他如此做派,分明就是骤见崔丽都归京,恨意上头,一分一刻也等待不得,当场便要与她杠上了。
宣平府常年不在上京经营,但沈靖却认得贺渡川这张脸。昔年他随世子入京时,就见过贺渡川单枪匹马杀到世子面前的场面。
他望着他,脸上流露出丝毫不加遮掩的厌恨与憎恶,甚至有明显冷厉下来的杀气。
战场上刀剑无眼之下摸爬滚打,气势自然不大寻常,贺渡川感受敏锐,不自觉眯眼瞧了他一眼。
在沈靖忍无可忍要向前一步的时候,晴山自马车中倾身而出,伸手拦了他一把。
她走到沈靖身前,对着贺渡川行了一礼,姿态足够,但声音却冷淡。
“我家主人知道此处人多,难免冲撞,避让不及,都是无意。郎君既快马疾驰,想是有急事,还请先去罢。”
她根本就没接他前头那些话。
贺渡川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始终明媚又恶劣如昔日少年之时,此刻听见这话,眼神却分明是有些阴郁下来了。
既是矛盾,那就得有矛有盾,攻防得有来有往。
如果只有一方耿耿于怀,另一方却只作不见,那就很没意思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贺渡川来到崔丽都面前,还是沾不着半点上风。
只是时移世易,今日的贺渡川未必愿意忍她。
他身边的那几位朋友难免侧目瞧他,未料到今时今日竟在此处乍然见到他们相见,一时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他们甚至已经在想,如果贺渡川对昔日被弃之辱念念不忘,要在此处和崔丽都一个女子闹得收不了场,他们应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才好。
但贺渡川什么也没做。
他就只是端坐在马上,挺直了背脊,极傲气地扬了扬下巴,再开口时,语气都颇含深意。
“那就多谢崔娘子体恤了。既回了上京,咱们来日方长,再叙旧不迟,告辞。”
他说的是“叙旧”,却仿佛说的是“寻仇算账”。
贺渡川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密闭的马车车厢,一扬马鞭,再次疾驰而去,就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占路的人走了,拥堵也缓缓散开。
晴山回过头,看了沈靖一眼,见沈靖垂眼颔首,不再有方才的凶色,这才重新登上马车。
人流再度恢复正常,崔丽都感觉到车辆行驶的缓慢,突然开口问道:“你猜是我们先到崔家,还是街上这出戏先到?”
晴山道:“上京的风速快,只这一会儿,想听的都听到了。”
崔丽都扯了扯唇角,轻哂了一声。
晴山沉默下来,不好说崔丽都现在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等会儿回了崔家,必然还有大麻烦。
相比起来,贺渡川这都算是小打小闹,无关痛痒。
但她此刻还是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刚才下车时见到贺渡川的样子。
多年不见,小霸王变化好大。
倒不是样子变了太多,主要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从前的脾气也是又臭又横,但性子是直来直去的,爽朗外向。
现在到底也是在官场里待久了,放肆归放肆,话倒是学会拐弯了。
……总之是变得讨厌了。
晴山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道:“沈靖与他不对盘。”
新仇旧怨,处处都不对盘。
崔丽都目光垂下来,道:“没关系,以后都用不着见他。”
晴山想到了他那句“来日方长”。
……算了,谁与他来日方长?
又过一阵,马车终于停稳,街市的叫卖喧嚣声都远去,彻底深入了权贵的息居之处。
但沈靖却没有开口喊她们下车。
晴山知道必然又有端倪,掀开帘子探出身望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冷下来,转脸质问道:“吴管事,这又是怎么说?”
她没打算在这里就把崔丽都接出来,但是崔丽都自己掀开窗帘瞧了一眼,在后面拍了拍晴山。
她看一眼冷僻的小巷后门,面无表情下了车,同沈靖道:“其他人先在外面等等罢,你和我一起进去。”
沈靖垂首称是。
吴管事上前赔笑道:“大家一路过来辛苦了,不如先让进去休息休息罢。”
其实是不想让沈家这么多人都留在外面惹眼。
崔丽都没有点头,沈家人一步都不会多走。
她径自迈步向内而去,道:“恐怕崔家匀不出那么大的地方给他们,还是我先见了父亲再说罢。”
她走在前面,晴山和沈靖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昔年她在闺中时,说话就有份量,如今回来了,还是如此不容置喙。
吴管事无法,只能走到前头,引她往主君崔绍的书房而去。
侍从进去通报,出来后请了崔丽都入内,晴山和沈靖则守在门边等候。
崔丽都原本以为崔绍是要单独与她说话的,却不料入内之后,却见另一个青年郎君穿着文官服站在崔绍案前。
她望过去,是一个很陌生的长相。
也不知道方才那侍从是怎么传的话,此人转过身来,显然也是不意她出现在此处,露出个微讶的神色来。
但他态度倒恭敬温和,并不冒犯轻浮,十分沉稳雅正。
见来的是个女子,立时垂眼不再多望,又对着她颔首合手一礼。
崔丽都不知对方身份,见他如此,自己也并未失礼。只是回过礼后便立刻对崔绍道:“父亲既然还有客人,我去外面等候。”
崔绍抬手让她等着,而后对这青年道:“事就是如此,你先去办罢。”
青年于是合手道:“是,学生告退了。”
临去前,他又对崔丽都颔首致意。
崔丽都心里想了想,这人瞧着也应在三十上下,必不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否则就凭他唤崔绍一句“老师”,她也应当认得。
大约是这几年她不在上京时新出头的学子。
但这是在崔家。
她一个女眷过来,明明有过通报,却还是让他们如此不设防地遇到,不可谓不是故意。
不必想也知道是崔绍如此安排。
崔丽都是崔绍唯一的女儿。多年前,他就想将她嫁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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