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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错》

5.005

此言一出,罗主簿脸色僵了一僵,把眼来打量燕恪。

当初事发,燕恪还不过是个未经世事,只晓得闭门造车的傻秀才,白白的面皮,通身书生意气,轻狂得了不得,敢在公堂之上与县太爷争辩高低。

而今广州府凿了几年的石头回来,皮肤晒黑了些,说话虽直,却知进退,态度上也变得谦卑讨好。二十三岁的年纪,却瞧出些老成稳练,又另添些阴鸷狡诈。

人活在世上,免不得是要变的。

罗主簿摇着头发笑,“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当年衙门办你办得不公道?”

“小可不敢,只是当年的官司,处处蹊跷,罗主簿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当时县太爷急着判我,到底是急着还叶家小姐的公道,还是得了哪些人的好处,还请罗主簿指点。”

见罗主簿不作声,他坦率笑着,“我流放去了广州,第二年,就听说我爹吊死了,次年又听说我娘病故。等我回来,家里的香料铺子也改姓了祝。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得不耐人寻味。”

罗主簿扫了眼手边两锭银子,笑叹,“你兄长入赘了祝家,祝家与你燕家不就是一家嚜。”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大哥是入赘人家为婿,经过这几年,这些变故,我也少不得要留个心眼。罗主簿尽管放心,以小可如今的情形,就算知道里头有人陷害,也寻不上人什么麻烦。生有地,死有处,小可不过想活个明白。”

罗主簿冷眼看去,大雪天他穿得如此单薄,那袍子上还沾着不少泥尘。落魄至此,量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有银子不能不赚,他将那二十两银子一边一锭,掖入袖中,掸了掸腿,“别的我不清楚,我只晓得当年事发,你兄长曾去过县太爷府上,第二天,县太爷就催着赶紧把你判了。”

“再有,你爹自缢之前,你家欠了好几百两的外债,是你爹当时为你打点花的钱。你去后,人家逼他还债,他没钱,只好拿铺子做抵押,从祝家借了一千两银子还债。后来,利滚利,一千两变成三千两,钱还不上,铺子给祝家收了去,你爹是想不通吊死的。”

祝家与他们燕家是亲家,行当做得杂,开着好几间铺子,却都不大赚钱。多半是早看中了他们燕家的那间香料铺,处心积虑设下此局。

终于证实了这几年的猜想,燕恪由罗家出来,不觉恍惚,昏头昏脑不知该往何处去。街上雪化成泥泞,他晃着晃着,狠狠跌了一跤,直摔出一抹鼻血。

不过这一跤,倒把他跌了个清醒。这回来,原就是要来寻兄嫂问个清楚。

他把唇上的血一抹,掉转身,循着祝家宅上去。及至那街前一瞧,祝家阔了宅院,换了道赫赫扬扬的门楼,连门上都添了两个小厮守着,可见这几年蒸蒸日上,买卖做得红火。

冷眼瞧着,那门里走出来锦衣罗袍的公子,正是他大哥燕钊。

燕钊长他三岁,同他不一样,自会跑就跟着他爹做买卖。那时候家里穷,街上支个摊子,他跟着忙前忙后,赚的钱只够一个人读书。

爹娘说燕钊没读书的天赋,他没读成,做了商人。做商人就定要会算计,燕钊算来算去,把自己家里算了个一干二净。

那燕钊上了马,由个小厮牵着,慢慢悠悠不知晃往何处去。

晃到条僻静巷子里来,倏闻后头有人大喊:“燕钊!”

这声音他熟的不得了,梦里也听见,听见便惊醒。一回头,果然看见他兄弟燕恪阴沉沉一张面孔,一步一步朝他缓步逼来。

燕钊晓得他年前刚回了桐乡,广州服役,又苦又累,那矿场常折腾死犯人,他特地打点了,才将他投到那里去。

不曾想他竟没死,他这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兄弟,竟没死成!

他跳下马来,打量着燕恪发笑,“你黑了,也结实了,比从前个头高了许多。”

燕恪近前来,一双眼睛冷钉在他脸上,“我问你,娘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燕钊反剪一条胳膊,低头叹息,“自爹死后,她的身子就不大好,家里除了几个不经心的下人,没有别人,我不放心,就将她接到祝家来,让你嫂嫂亲自照料她。可她老人家气性大,不吃我们赚的药,也不瞧大夫,一日一日病下去,就去世了。”

“无端端的,娘气你们做什么?”燕恪反平心静气来问。

他这兄弟越是发怒,越是平静。爹娘说他天生是做官的人才,做买卖到底没出息,走仕途才是正道。所以格外偏疼他,家里吃的用的都先紧着他,钱也先紧着他花。

燕钊憋不住,一声冷笑泄出来,“你自小就聪明伶俐,还用我说么?骨肉兄弟之间,不留点情面?”

“你为了钱,逼死爹娘,还谈什么骨肉兄弟?”

“我为了钱?”燕钊讶异地睁圆眼,旋即一笑,笑得止不住,朝巷子那一线天仰着头,喉结不停弹动,“我为了钱——”

他那笑声戛然而止,瞪圆怪眼,“不错,我就是为了钱!商人,不为钱为什么?我不比你,读书人,傲气得很,从小只爱水墨香,却嫌铜钱腥气。”

说着,他反朝燕恪迫过来,“那是你没摸过银子,你没算过账,你只知道花不晓得赚。你要是起早贪黑一个子一个子赚过,你也会变得越来越贪!你也会挖空心思,只盼明日赚得比今日多,后日更多,一年比一年多!”

他攥着胸前的衣料,“年复一年,整个人掉进钱眼里,浑身铜臭!”

燕恪心中震了一震,却仍是平静的口吻,“不见得每个做生意的人,都会把自己家里算计得家破人亡。”

听见这话,燕钊又平复下来,“那还是我家么?那不是我家,我是祝家的人,要替祝家打算,生的儿子也姓祝。”

听得燕恪气随血涌,捏住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燕钊一个踉跄,脚下一滑,摔个脸朝天。燕恪立时扑上去,一拳拳雨点似的砸在他脸上。

打人原来这么痛快,怪不得那姜童碧一个姑娘家,也偏爱动手。

待祝家那小厮应过神,忙来拉拽燕恪,燕钊趁势起身,主仆二人合力将燕恪反摁在地上,猛地一阵拳打脚踢。

直打得燕恪头破血流,燕钊方直起身,朝他脸上啐一口,“别以为你是我兄弟,我就不舍得要你的命,别叫我再看见你!”

主仆两个扬长而去,燕恪独自躺在巷里,背上又湿又冷,那一线天里渐有洋洋洒洒的飞絮,又是一场茫茫雪。

何从何去?

一刹那间,他转定主意——上南京!

六朝金粉逐波流,尽管南京城豪绅名士如过江之鲫,却是大浪淘沙,不信他燕恪混不出个名堂来!

他挣扎扶墙起来,捱出巷子,抄近道直取码头。路经坠月崖,已是人烟绝迹。山路被雪盖着,湫窄蜿蜒,急转而下,稍不留神就恐滑坠下崖去。

燕恪提着心,挨着山壁走。走到个拐弯处,却见路旁那截枯枝上挂着片衣料,瞧着有几分眼熟。

去取来细看,是片月魄色衣料,纺着的鸟兽万寿藤,这纹样有些别致,他想起来,晨起曾在林隐客栈见那苏宴章穿着这料子的衣裳。

那苏宴章要乘船取道南京上京,难道也经此路?他握着布片,够着身子,直朝崖边望去,那崖下似乎躺着两个人。

忽地,乱山雪粉,风似急刀。天苍地茫间,似有风帆直立云海中。

雪作飞花,梨蕊落尽,四月里天才稍热起来。桐乡县还是老样子,尘烟入市,薄阳成金,街上摊贩日渐多了,姜家对过也添了个卖云片糕的,嵌着核桃,松软又有嚼头。

敏知买了些在手里,却仍望着长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发呆,只等童碧在对过铺子里喊她,她才回神过去,绕到屠案后头,与童碧并肩齐脑地坐着。

童碧扭脸瞅她,“你这丫头,怎的老是对着街巷发呆?”

“没什么,就是看见这么些人来来往往的,想着他们要到哪里去,一想就入迷了。”她把云片糕递了块给童碧。

童碧手上腥气,不肯接,摇了摇头,望着街上一队慢慢拉板车的力夫,那车上摞着好些箱柜,用绳子捆着,像是谁家搬家,东西多得不得了。

人来人往,谁走谁留,没个定数,她也跟着叹了口气。

“姐姐,那燕恪还没回桐乡来?”敏知忽问。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他家的铺子没了,田地宅子也给亲戚们瓜分了去,一无所有,还回来做什么?”说着,童碧撇撇嘴,把脑袋有气无力地歪着,“罢罢罢!我也不是头回折银子,也不是头回上人家的当!”

敏知睐着她笑了,最喜欢她这凡事都能看开的潇洒劲头,“你上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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