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五天，南谷叫上万志一起写作业，催促他抓紧完成，她好给万姨交代。

叫上万志就没法不叫万晓。她跟朝晚说了一声。

别朝晚不置可否。

四个人齐聚在南谷房间，叽叽喳喳。万志说想写语文，万晓吵着要写数学，都催着南谷拿。

别朝晚犯困，心里淡淡地想：你们跟她作业又不一样。

而且数学作业，她们昨天就写完了。今天她们准备写生物练习册了。

别朝晚称了称书包带子，里边装的全是生物，还有老师额外印的题。

生物老师姓叶，是个萌萌的女孩子，娃娃领大眼睛，戴个黑框眼镜，青春活力得看不出是老师还是学生。

一件趣事是，门卫因为老师没穿校服拦她在门外，解释自己是老师门卫也不相信。

最后喊来主任作证，门卫才放行。

每次有一些试图蒙混过关的学生故作若无其事，那个门卫老头就会神神叨叨盯着他们。也是啼笑皆非。

这件事学生们津津乐道好一段时间，学校方才做出行动，给保卫处发了各年级老师照片，让他们认脸记住。

叶老师长得可爱，教学手段却称得上可怖。有些学生瞧不起生物，觉得没必要花太多心思。不如语文英语分值高，不如数理化有挑战性。这种想法在叶老师那就是死刑。

你上课不听写别的聊别的，她就慢慢停下来，要笑不笑盯着你。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大概都要喊你起来回答问题了。

同时，作业量也是其他同学的一倍。

叶老师经典名言是：“可以不听啊，你多写点题提前把别人上课学会的写完。允许你不听，但要能回答上我的问题。”

别看这番话好似很和蔼可亲设身处地站学生角度思考，实则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是坑。

别朝晚现在就苦哈哈地在写超量的生物作业。

多的部分不只是题量的简单叠加，难度才是重点。根本没讲到那章不说，题目的复杂程度呈指数级增长。

别朝晚已经没功夫跟南谷聊其他有的没的了，手机咔嚓咔嚓拍题拍到手机发热。

一刻不停地往后翻书，书簌簌的声音莫名让她烦躁：“胞吞是啥啊？”

“好像还没讲到那吧。”南谷侧过身去翻她书，顿了顿，又往后翻了几页。

别朝晚看到关键词，拿起水笔就看了起来。划拉新概念和关键词，被迫预习新内容。

等她把内容看完，又去翻答题软件的解析，花完好半天写完那道题。

南谷才吞吞吐吐问她：“你怎么讲过那节，书也是白的？”

“嗯…”别朝晚把书翻到那几页，指着两道线试图解释，“画了的……就去写了半页数学题。”

南谷摇了摇头，叹气：“活该。”

“下次不敢了，”别朝晚合起双手，向虚空求饶，“叶绿素原谅我吧。”

叶绿素是生物老师的外号，谁起的已经无从考究，早已在班级中传开了。

万晓坐在南谷另一边，瞟了眼隔壁再隔壁的书，等南谷不跟别朝晚说话了，她才问：“你们生物讲哪了？”

南谷拿出生物书，翻到那页给她看。

“讲好快啊。”她评价地说，接着提出请求，“姐，我觉得生物好难学，你以后能不能来辅导一下我啊？”

“你有问题来问我好了。”南谷不明所以看她。

万晓扯开嘴角，觉得南谷的表情和语气像是婉拒。她故作开朗：“姐你要是忙就算了。”

“不是，你有问题直接来问我，都可以的。”南谷一次性说完。

万晓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晚。

别山岚从外省驱车三百公里，八点抵达平洲县万家村。

厚重木门大开着，万芳坐在院子里处理活鸡，见到别山岚表情很惊讶。

别山岚摘下脑门上的墨镜，朝她点头：“妈。”

“回来啦？”

“嗯。”别山岚走进屋里，卧室门开着，她探头去看，空无一人。

“晚晚呢？”

“去小谷那里吧？”万芳就着盆里的水把手洗净，站起身时手擦了擦衣服角。

“小谷是谁？”别山岚疑惑回头。保养得再好，回头时的颈纹也透露出她的年纪。

“就是万报国他家那个，成绩可好的小孩。”

“行。”别山岚点点头，拾起钥匙就要出院门去。

“今年不留在这过节吗？”万芳喊住她。

她脚步一顿，继续走：“万乐安会回来。”

万乐安就是别朝晚的小舅舅。大舅舅叫万乐胜。

当年别朝晚外公是倒插门，定好的就是女儿跟他姓，男孩跟万家姓万。头一胎就是女儿，万家那时还不太乐意，上户口时随便起了个名。

别山岚原名是什么，很久没人叫过了，别朝晚也不知道。

车停在小路尽头的交叉口上，太窄了开不下来。别山岚噔噔噔踩着高跟鞋，敲了敲门。

南谷开的门。眼前的女人眼尾有几道皱纹，估摸三、四十岁。

她呆愣片刻：“…你是？”

“我找别朝晚。”

实际上别山岚已经四十七岁了。

女人打扮很干练精致。眉眼处显出几分疲惫，偶尔的动作能看出些老态。

南谷反应过来这是朝晚妈妈。

深夜模糊了女人年岁的证据。路灯下，南谷恍惚觉得她和朝晚的影子重合起来。从眉眼五官到脸型，甚至语气中自带的凌厉感都如出一辙。

区别在于她妈妈的凌厉掩在躯壳之中，很融洽地包装在整个人的气质里，而朝晚的凌厉是她向世界主动展现的，是作为躯壳外的那一层铠甲存在的。

南谷侧过身请她进来。别山岚摆摆手，指尖夹着墨镜一甩一甩：“你喊她出来。”

南谷回身跑去叫别朝晚：“朝晚。”

“你妈妈找你，在门口。”

别朝晚回头，莫名其妙：“她怎么来了。”

南谷噎住，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妈妈好漂亮啊。”

“嗯哼哼，也就比我好看一点点。”别朝晚比了个韩国通缉手势。

南谷低下头笑：“你好看。”

厨房很暗，只剩窄门有天光透进，撒在地上成了一道线。

别朝晚靠着门。木门吱呀，尾端打在灰败白墙上。

她看向别山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