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女冻死后,窝囊老爹重生了》
幽蓝色的火焰,如同无数只疲倦的萤火,在砂箱的排气孔上明灭几下,终于恋恋不舍地熄灭了。
喧嚣与咆哮,烈焰与蒸汽,那一切足以撕裂耳膜、灼伤视网膜的狂暴元素,都随着最后一缕青烟的消散,被彻底抽离出这个空间。
死寂,如潮水般倒灌而回,瞬间填满了车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寂静是如此沉重,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耳膜与心脏上。
一切都结束了。
或者说,一切真正意义上的等待,才刚刚开始。
那座巨大的砂箱,此刻正静静地横亘在车间中央,像一头刚刚吞噬了太阳、陷入沉睡的远古巨兽。
它黝黑的表面仍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扭曲了上方的空气,形成一片无声升腾的、肉眼可见的热浪。
它沉默着,将所有的秘密都深锁在滚烫的砂砾之下,拒绝透露分毫。
孙大海的身躯猛地一晃,那股支撑着他创造奇迹的悍勇之气,终于在此刻泄得一干二净。
若非丁建中眼疾手快地从旁死死架住,这位钢铁般的汉子恐怕会直挺挺地瘫倒在地。
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的焦炭,不仅衣衫尽湿,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度,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钉在那座砂箱上,仿佛要将它看穿。
路承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那台在过去一个小时里以超负荷状态运转的精密仪器,此刻终于因为过热而宕机,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视野里只剩下那座沉默的砂箱,以及它周围因高温而产生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光影扭曲。
成功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刺入他混沌的思绪。
理论上,他们闯过了所有关隘。
原料的危机,炉温的失控,浇注的窗口期……
每一个足以致命的陷阱,都被他们用一种近乎野蛮的、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踏平。
可铸造这门工艺,从来都不只关乎勇气与决断。
它更是一门关于等待的艺术,一门与应力、收缩和结晶这些看不见的魔鬼打交道的玄学。
在那些滚烫的砂砾之下,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打响。
金属原子正在从混乱的液态,重新排列成有序的晶格。
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巨大内应力,正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疯狂地撕扯着铸件内部那些最脆弱的连接。
任何一个环节的细微瑕疵,都可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最终在铸件内部形成一道致命的裂纹。
“水……”
江建国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同样落在那座砂箱上,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给孙师傅和大家都拿些水来,先歇一歇。”
他的话语仿佛一道解除了定身法的咒语。
工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互相搀扶着,散到车间各处。
有人直接拧开水龙头,将脑袋凑上去用冷水猛冲;有人则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魂魄还未归位。
丁建中拧开一个军用水壶,小心翼翼地递到孙大海干裂的嘴边。
孙大海却微微偏过头,躲开了。
“现在还不能歇。”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开箱……要等多久?”
这后半句话,他是对着路承舟问的。
路承舟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焦糊味与金属腥气的滚烫空气涌入肺中,让他那几乎停摆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动起所有关于铸件冷却的知识。
“缸体结构复杂,壁厚不均,冷却速度必须严格控制。”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条理却异常清晰,“为了防止热应力过大导致开裂,绝对不能进行强制风冷或水冷。只能让它……自然冷却。”
“自然冷却?”
丁建中急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二十四小时。”
路承舟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里一沉的答案,“二十四小时后,等它整体温度降到三百摄氏度以下,才能进行落砂。否则,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内外温差会瞬间撕裂它。”
二十四小时。
这个时间跨度,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众人心头。
这意味着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却还要在这终点线前,忍受长达一整天的、看不到结果的煎熬。
“是龙是虫,就看老天爷给不给脸了。”
孙大海忽然低声咕哝了一句,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匠人独有的、听天由命的疲惫。
他挣脱丁建中的搀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砂箱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的大手,轻轻地、如同抚摸情人般,在那滚烫的砂箱外壁上,缓缓地摩挲着。
他与它,隔着一层砂砾,进行着一场无人能懂的交流。
就在这片由等待主宰的沉重气氛中,车间那扇沉重的铁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哐”的一声,猛地推开了。
刺眼的午后阳光,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劈开了车间内的昏暗。
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背着光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股被打扰了午休的愠怒和浓浓的疑惑。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慌张的车间干部。
“江建国!孙大海!”
来人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你们在这里搞什么名堂?刚才那动静,我还以为锅炉房炸了!”
看清来人,车间里所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是厂长,王德发。
江建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一贯的平静:“王厂长,您怎么来了?”
王德发的目光,已经越过江建国,被车间中央那座仍在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巨大砂箱,以及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所吸引。
他不是技术出身,但也看得出这绝不是寻常的生产作业。
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地上散落的石灰石碎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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