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拥星辰》
暮色仿佛天空上的颜料,浓墨重彩的铺陈渲染在画布上。夕阳下的远山,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薄纱似的,几颗星星孤零零的点缀在天空尽头。
蒋契把修桥用的工具冲干净收好后,洗澡换下了满是泥水的衣服,随便擦了两下头发,便起身去阿嫲家了。
他惯例不吃早饭,中午为了节省时间也是和柱子在桥边简单的吃了点,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着实有些饿。
夏天只留下个尾巴,山野间却依旧绿意盎然,半点没有秋天萧索的气氛。
蒋契转过墙角,远远看见阿嫲倚在院门外,在看见他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明显有些焦急起来。
他下意识的加快了步子。
“阿嫲,怎么了?”
阿嫲焦急的提拐杖杵地,“囡囡傍晚的时候说去后山看看,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你快去找找。”
说是后山,其实离院子也不远。她们本来住的高,从院子旁边的小路上,走上五六分钟就到了后山了,要单单是看景的话,这么久没回来确实有些麻烦。
蒋契微微沉下了眸子,后山上老一辈人留下来的用来抓野物的陷阱不少,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会掉进去。
他稍稍安抚了阿嫲两句,看着她进屋等,转身快步去找柱子。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后山面积不小,单凭他一个人找的话有些费劲,为了速度快些,蒋契带上了柱子。
“温老师……温老师……”
柱子扯着嗓子喊,可半晌没听到回应。
“不会是晕倒了吧……”他皱眉猜测道。
山中晚间雾气大,尤其是在太阳落山后,气温下降的极快,不一会柱子感觉裸露的胳膊有些冷。
他搓了搓胳膊,正要再接着喊的时候,蒋契拽住了他。
“你回去找人吧,能叫上的都来,我再接着找。”
“好,你小心点。”
柱子知道,在山中过夜太危险了,单是温度就够让人受不住的。
他疾步返回村子找人了,蒋契继续向前。
清溪村依山傍水而建,山北脚下有溪流,适合居住。山峰平缓绵延,支撑起半山腰的人家。
当地人说的“后山”是指山南,山南为阳,光照充足,土质算不上肥沃,但养活了满山的花花草草。
傍晚的后山,漫山遍野的花簇在夕阳下愈发显得色彩浓郁,像是泼墨挥毫写就的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温时安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当年蒋契的母亲会留在这里了,光是景色就够吸引人了。
不过现在的她没有闲心去管景色好不好,她很小心的避开了抓猎物的陷阱,却不小心扭到脚了,那一瞬间几乎痛到失语,坐在石头上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她低头,果然看见了脚踝处肿起来硕大的包,轻碰时忍不住的轻轻哆嗦了一下。
温时安不是个娇气的人,平常的磕磕碰碰,擦破皮流血对她来讲都不算事,这还是她第一次痛到有些恍惚。
此时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变成了浓郁的深蓝色,温时安从来没有在其他的地方见过这样漂亮的颜色,纯粹干净的极了。
她却突然觉得有些沮丧和说不出来的难受。
缓了很久后,她尝试着站起来走动,最开始的时候感觉腿都有些发软,后来尝试了几次之后才勉强能够缓慢的挪动。
她在心里苦笑,庆幸崴脚的时候所在的位置比较好,旁边还有土墙能让她扶着。
由于一直照顾着受伤的脚踝和身体长期缺乏运动,温时安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气喘吁吁,耳膜里全是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以至于她没有留意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直到,“温时安?”
陌生又熟悉。
温时安闻声抬头,在土坡的上面,她看到了蒋契皱着眉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感到愧疚,又给蒋契添麻烦了。
“对不起,我不小心扭到脚了。山里没信号,让你和阿嫲担心了。”
温时安性格温和内敛,看着蒋契紧皱的眉,乖乖的道歉。
她看见蒋契眉头皱的更深了,有些紧张的抿紧唇,垂下头,从蒋契的身上移开了视线。
“能走吗?”
蒋契像是轻叹了一声,带着些无奈的低声问道。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温时安一截细嫩的脖颈,勾勒出脆弱的弧度。
“能。”温时安急忙回应。
“走吧。”
蒋契利索的跳下来,轻落在温时安的身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向前走。
他与她保持礼貌的距离,但又是一个可以保护到她的范围。
温时安艰难的迈步子。
她能感觉到蒋契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虽然不是那么专注,只是偶尔的一瞥,但是依旧存在感强烈,完全不容忽视。
“等会儿,我抱你。”
温时安只走了两步,蒋契突然出声道。
温时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转头看他。
他刚才说了什么?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蒋契皱着眉,“这样快,或者背?”
不管是背或者抱,都太亲近了吧,温时安长这么大还没有和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他异性这么靠近过。
她几乎是瞬间僵直了身子,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能走快点。”
“你的脚肿的很厉害。”
蒋契的眉越皱越深,他当然知道温时安在顾忌什么,不过看着她的脚踝,很可能伤到骨头了。
温时安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正要拒绝的时候,看见了蒋契直接半蹲在了她面前。
温时安,“……”
还可以这样吗?
“上来。”
蒋契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些不耐。
温时安想起来了他淡漠的脸,挣扎了半晌,终于磨磨蹭蹭的向前迈了一步,“那麻烦你了。”
夜色渐深,低矮的花簇在月光下显得斑驳陆离,夜空中漫天星斗的璀璨生光,好像正在以极慢的速度坠落下来,缓缓地隐没在她们的身后。
周围寂静无声,她们像是陷在一个完全虚幻的世界里。
温时安听见相贴的另一幅身体规律而沉重的心跳,伴着自己胸腔下的跳动,缓慢的合成了一个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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